姚火生此前私自与她定下婚约,在他的胁迫之下,她去见了太后一回。
就那会面的情形看来,若说姚火生和太后只见有什么关系,勉强算得上利益攸关的路人。
姚火生需要一个人力挺他做君主,太后则需要一个人在群狼环伺中保证她的地位。一声母后唤的如同阿猫阿狗,太后对姚火生的态度亦只有礼节上的和气。
晚云记得,宇文鄯曾和她说过,姚火生的母亲因长了一张西域人的脸,在老西海王的诸妃中被归于异类,并不多受待见,因而姚火生小时候才处处被其他王子欺负。
而这位太后,虽身为王后,却一直无子。无论是前面那性情乖戾的西海王,还是姚火生,都与她没有生养之恩。当上太后之后,她一直在宫中清修礼佛,不问政事。
晚云和丞相入了殿中,太后正斜斜倚在榻上。
见到太后,丞相忙上前,伏拜行礼。
晚云却无所动作,只站在后面看着她。
太后没有理会丞相,目光扫了扫晚云,神情疲惫地问:“大王走了?”
“走了。”晚云道。
太后的眼神有片刻发直,虚虚地叹了一口气:“又走了。”
晚云也不绕弯子,道:“我此番前来,是想问太后一句,太后日后作何打算?”
“大王不是有遗诏了么?”太后问,“怎么来问我?”
“那是大王的想法,太后是如今伏俟城中最尊崇之人。太后如何想,亦十分重要。”
太后思忖片刻,道:“我一介妇人,只想求个安稳。谁能让我安度余生,我便偏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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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0章 秋归(六十八)
晚云轻轻颔首,从袖中取出一纸文书:“这便是大王的遗诏,请太后过目。”
太后接过那文书,目光在上面掠过,微微一变。
晚云给太后看的,并非什么遗诏,而是姚火生给裴渊的降书。
她抬眼看向晚云,目光锐利。
晚云与她对视,神色镇定。
在来见太后之前,她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太后的询问,以及如何说服她。除此之外,她还做好了准备。她手中有迷药,还有三名暗桩埋伏在殿外,一旦有变,可与她一道挟持太后和丞相,撤出宫外。
“这文书怎无王玺?”只听太后忽而问道。
晚云道:“遗诏乃是重要的文书,我不敢随身携带,便令人誊写了一份,正本放在了安全的地方。”
太后看着她:“是大王的意思?”
“正是。”
“难为他快要病死,还有这么许多鬼心思。”太后讽刺道,说罢,却叹口气,“我不是头一回知道这消息,早前他跟我说过,我以为是玩笑话,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
说罢,她抬眼,定定地看着她:“你可能保证我等的安稳?”
晚云正色道,“戎人四年前归顺河西,如今已经在河西安家,名曰和戎城,他们的公主为城主,城中诸事皆以戎人的习俗为准。如今他们如今不仅分得了河西道的庇护,还得了良田和牧场,子孙后代还能入官府和军队做事,乃眼见的安稳。太后若愿意,我可领太后前去一观。”
太后神色平静,将文书放到一旁:“不必了,我受不了那颠簸,更不想离开伏俟城。大王将此事交给你,你便去办吧。只是我要提醒你,西海人不是你们中原人,大王虽被西海国各部奉为共主,可各部亦有自决之权,你若安顿不好,后患无穷。”
晚云的心放下来,道:“多谢太后。”
而在一旁听着的丞相忽而跳了起来,夺过那文书,怒道:“你们要将伏俟城拱手送人?”
晚云看向他:“二位大王相继离世,国中无良君,朝中无良臣,朝纲无以为继。内忧无解、外患不断,与其坐等城破,不如抢先一步寻求庇护,仅此而已。”
“谁说朝中无良臣?”丞相粗暴地打断他的话,“若无我等殚精竭虑,如今何人抵御外敌?”
“丞相说的,正是我要说的。”晚云毫不退让,“大王沉疴之时,丞相临危受命,却一门心思扑在王位争夺上,在口舌之争中白白荒废时机。丞相可曾与守将商量用兵之法?”
丞相怒道:“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竟敢在此信口雌黄!”
晚云冷笑一声,道:“是不是信口雌黄,丞相心中自有明断。当下,我只问丞相一句,丞相让鄯州振武军将安然围堵在城外,自己却无所动静,是何居心?他们究竟是丞相要对付的敌人,还是丞相将要请进门的客人?”
这话出来,丞相微微色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