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说到做到,一日四顿地盯着她吃饭。盯梢时,自己顺带也吃点。
晚云看着塞得满满的碗,不由得蹙起眉头,“阿兄,我过的并非食不果腹的苦日子,吃不了这么多。”
“多么?”裴渊不以为然,将一块炖羊肉夹到她碗里,“这不过你过去的饭量罢了。”
晚云看着碗里堆得小山高的菜,有些无奈。
她将一半的的菜放回到裴渊的碗里,道:“我一向吃得少,阿兄必定是记岔了。”
可碗才放回来,裴渊又给她盛了一碗汤。
“吃完之后就要上路,路上可是没什么吃的。”裴渊道,“菜吃不完,便把这汤喝了。莫忘了你身上的伤才好,不吃饱些,怎能好得快。”
他的声音温和,却没什么商量的余地。晚云只得认命,埋头苦吃。
行囊早已经收拾齐备,门外,备好了马车。
这马车,一看就知道特别布置过。里面铺了厚厚的褥子,还有些新鲜的瓜果小点,在食盒里盛得满满当当。
除此之外,车厢里还备了手炉。铜壳里放着烧红的炭,外面裹着厚厚的丝绵锦套。晚云她知道这些都是裴渊的心意,将手炉揣在怀里,从心里到身上都暖了起来。
“阿兄此番去鄯州,凉州的事都交代好了么?”晚云问道,“公孙长史可有异议?”
“他怎会有异议。”裴渊道,“不瞒你说,叔雅早觉得二皇兄是个该拉拢的人,一直劝我跟他好好谈一谈。就算没有你这事,我也要去见他。”
晚云微微颔首。
她虽远离京城,却知道皇城司这些年的威望大涨。自从三皇子裴珏去世,皇帝对裴安的打压就停了下来,转而将他捧到明面去,给了他更多的权力。
不过,她知道,这也只是明面。对于皇帝而言,捧谁踩谁,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皇城司毕竟最终是皇帝自己在控制,哪天他觉得有必要了,把裴安缓下来也并无不可。
从某种意味上说,裴渊和裴安,其实都有共同的敌人,那么他们合作也在常理之中。
晚云想着,打了个哈欠。
裴渊知道她有吃饱了就睡的习惯,楼月以前还曾嘲笑说她上辈子一定是投了猪胎。
“睡吧。”他将一个隐枕拿过来,放在晚云身后,“好好歇息。”
晚云却不肯,只跟裴渊挨在一起坐着,道:“我要和阿兄说话。”
裴渊心中一暖,摸摸她的头发:“我又不走,什么时候说不行。”
“当然不行,我要说的话可多了。”晚云说罢,将他的手拉过来,探了探脉搏,“师伯说,阿兄身上的毒已经清了许多,阿兄觉得如何?可还觉得头疼?”
“偶尔会疼。”裴渊道,“不过已经十分轻微,并不碍事。相较于过去,已经算大好了。”
晚云虽知道这对裴渊的病而言,已经是大善,却还是不满意。
“如此说来还未痊愈,”她说,“容我再想想,一定能琢磨出更好的方子。”
裴渊看着她,神色有些严肃:“听将离说,你三年前就开始捣腾解药。白天空不出闲暇,都是夜里弄的,最后落得身体虚弱,小病不断。你是郎中,怎的不知爱惜自己?”
晚云撇了撇嘴。
不必猜,她也知道这必定是皇城司里的人透露给宇文鄯,宇文鄯又透露给了裴渊。
至于皇城司里谁会这么无聊,只有裴安无疑。
拿别人的事卖卖苦情,好从对手身上捞点好处,他一向十分乐意。
“宇文鄯胡说。”晚云淡淡道,“他连背叛阿兄的事都做得出来,阿兄怎能信他的话。”
“将离从不信口开河,尤其是对我。”裴渊道,“即便他曾背叛我,也是一样。”
晚云听出这话的意思,看着他:“他的事,我还不曾问过阿兄。当下阿兄如何看宇文鄯,莫非原谅他了?”
裴渊道:“谈不上原谅。他效忠于我时,确实是一心一意,后来背叛我,也是一心一意。云儿,宇文鄯虽可恶,却非小人,这一点,我相信他。”
晚云轻哼一声,道:“不是小人,他当年为何投奔西戎?”
裴渊目光玩味:“你如今打岔的工夫越发高深了,我说你不爱惜身体,你就扯宇文鄯。”
晚云只得道:“阿兄这病原本连师父都没办法,医案和典籍中也并无记载,本就是要费些工夫的事,自然也就辛苦些。”
说罢,她又岔开话头,拉着他的手,笑眯眯道:“也幸而阿兄开了那坛酒,不然我真不知道如何让阿兄喝下那药。”
“怎不说你愈发会算计人,知道我要派人去高昌取那坛子酒?”
“当然知道。”晚云双眸闪闪,“当初埋下时,阿兄让我写了酒封,我要阿兄定然按时去取,阿兄可是答应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