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怔忡不已。
她知道答案。
裴渊若得知了此事,他自会站到自己这边来。
但皇帝也就有了拿捏他的把柄。
她不能……她摇摇头,她不能连累阿兄。
看着晚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文谦招招手,唤她到身边。
晚云还对文谦刻意隐瞒的事情仍有气,磨蹭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走过去。
文谦让她坐下,长叹一口气。
“我与你说这些,并非是要你与九殿下了断。”他说,“当年把你从九殿下那里接走,我就隐约觉得你二人的缘分未尽。这是你惦记了多年的缘分,至诚至真,该得到成全,我也乐于成全。因而在我跟前,你不必口是心非。”
晚云望着他:“可……”
文谦抬手,让她打住。
“此事,你先不要沮丧,解铃还须系铃人,此事既是因为师而起,为师也自会想办法将它解决。”
晚云讶然,目光微亮:“师父打算如何解决?”
“你忘了为师与圣上是故交了?”文谦微笑,夹起一块肉,放在晚云的碗里,“我这老脸虽过时了,在他面前也总能卖上几分薄面。”
晚云有些狐疑,心中却已然重新燃起希望:“真的?”
“从来只有你骗为师,为师何曾骗过你?”文谦道,“过去为师和你师兄一心想让你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所以才没有告诉你。但你阴差阳错地和九殿下走到了一起,只能说命运使然。由不得我,由不得你。但你也要该懂事些,知道这其中的不容易。例如日后你再看到鸿初在九殿下面前没有好脸色,莫责怪他,须知他是真心在为你着想。”
晚云想到王阳,心头一热,不由羞愧起来。
“嗯。”她应道,“弟子知晓,等我回去就去跟师兄道歉。”
说罢,晚云看了一眼文谦,不由得放下筷子,对他深深一拜:“多谢师父成全。”
“谢什么?”文谦说罢,斟了两杯酒,道,“陪师父喝一杯?”
晚云颔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文谦注视着她,目光深深。
“此事,终究是师父连累了你。”他也把酒饮尽,又给自己满上,“上回与你回去给你父母扫墓,我很惭愧,总觉得无颜面对你父母。”
晚云想起来,文谦那时甚是怪异,成日多愁善感,一不小心就哭出来,原来是为了这事。
“即便那样,师父那时还是应了我和阿兄的婚事。”晚云道,“便是抱着今日的想法么?”
文谦颔首:“说起来,还是你给了我些许启发。”
晚云诧异:“此话从何说起?”
“你才是那个最不怕难得人。几千里路,又恰逢战时,这么难也叫你趟过去了。我的徒儿尚且如此敢做敢当,我这做师父的,又岂可怯懦?”
晚云终于露出笑容,却有些不好意思。
她看着眼前烦着金色波光的曲江,只觉感慨。
这半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情,恍若隔世。有时她回忆起来,自己都有几分不敢相信。
忽然,她记起一事,从腰间的小包里翻出来皇城司的无字玉符,递给文谦。
“这是我生辰时,二殿下给我的礼物,师父可认得?”
文谦看着那玉牌,面色一惊,随即也从腰间掏出一枚玉符,凑在一处看,只见一模一样。
“这是皇城司重要的信物,”文谦道,“二殿下与你说了什么?”
晚云摇摇头:“没说什么,只说是个贵重的东西,送我当礼物。我那时不知二殿下为何给我这个,现在似乎明白了。想来,二殿下从那时起就打着跟圣上一样的主意,一边撮合我的阿兄,一边拉拢我入皇城司,想让我在阿兄身旁当皇城司的眼线?”
文谦露出一抹冷笑,摇头。
“他是真的想让你当眼线。”他说,“可圣上想的,是让你为他做九殿下的掣肘。”
晚云“嗯”一声,心里却越想越恼。
上梁不正下梁歪,裴安看似热心,其实跟皇帝一样龌龊,嘴上甜言蜜语,背后却全是算计。
文谦将玉符还给她,道:“二殿下会做出来的事,并不奇怪。他到底是圣上的人,只要对圣上的心思稍有了解,就不难看穿这场局会走到这个地步。”
晚云细细摩挲着玉符,只觉得牙痒痒,道:“师父,这等两面三刀之人,仁济堂竟要听命于他么?”
裴安的心思啊……文谦猜到了些许,却知道说出来就是杀头的忤逆之罪,多说无益。
“朝廷上的人皆是如此,他只不过是了淋漓尽致的表率罢了。”他淡淡道。
文谦与晚云出来时,天色已是不早,才大致聊了些许,坊间鼓声便响起了。
曲江到安邑坊有些路程,已经来不及回去,文谦便带了晚云在寺庙中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