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仇家多了,十二个兄弟里,除了阿律,个个都天然是你的仇家。”皇后咬牙道,她不信太子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太子何意?莫非要将我等当做仇家么?”
太子叹息道:“自然不是。只是母亲,我当前并无仇家。”
说罢,他施施然做礼:“儿臣先行告退。”
“太子!”皇后怒喝一声。
正说着,柳拂匆忙进来。
皇后指着柳拂:“不是说叫你出去么?”
柳拂赶紧道:“中宫,太后来了。”
皇后微微色变,还未及思量,却见太后已经快步进来。
皇后匆忙起身,还未及更衣行礼,太后已经用力呼过来一个耳光。
柳拂惊呼一声,赶紧过去搀扶起倒在地上的皇后。
太子也吓了一跳,睁大眼睛,不知出了什么事。
“祖母息怒!”他忙在太后面前跪下,将皇后挡在身后。
太后红着眼睛,将目光从皇后身上收回,问太子:“皇后指使阿律的亲卫劫持鸾儿,太子可曾知晓?”
心头咯噔响了一下。
他知道薛鸾之事已经穿帮,太后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只是他早就知道皇后已经在太后身边安插了人,若有穿帮的迹象,应当早早来报,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来?
太子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后,只见皇后捂着脸,抽泣地跪在地上,似大气也不敢出。
“律儿自尽的真相?太子可曾知晓?”太后又怒喝一声。
太子暗自咬牙,但看了看皇后,先前的的愤怒已然化作怜惜和喟叹。
“孙儿……孙儿不知晓。”他跪在地上,对太后道,“可孙儿最大的愿望是请太后切莫听信谗言,母后一身清白,太后明鉴。”
太后挥手道:“太子若不知情,速速退下。”
太子怔了怔,忙又道:“祖母……”
“退下!”
太后少有大动肝火,这一次,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太子不敢忤逆,看了皇后一眼,拱手退出门去。
皇后仍跪在地上,看着太子离去的背影,心如死灰。
不连累太子,原本正是她所期待的。太子跑了,目的达到了,可一切都不似她想象中那般。
第328章 夏至(八十八)
太子离开椒房殿的时候,脚步虽快,却像踩在浮云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薛鸾和五郎的事,太后已经知道了,正在椒房殿兴师问罪,他的母亲正在独自应对。而他本可以帮她,而他却跑开了。
他该做什么?
太子只觉冷汗涔涔。坐在马车里,他捂着头用力思索,良久,才想到,他该去告诉父皇。他一个激灵,正要唤随从去知会,可转念一想,不对。
若父皇反倒吩咐一句“让太子先安抚太后,朕随后便到”,他岂非自掘坟墓?
不妥不妥。
可是,舅父已经知道他去过椒房殿,而椒房殿里里外外都见着了他,若让父皇知道他撇下母后,中途落跑,他又该如何是好?
太子烦躁不安,越想越烦,越想越委屈,仿佛被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他一拳砸在马车的车壁上,“咚”地一声,痛楚从拳头上传来,他不由得抱头痛哭。
“殿下!”随从停下马车,询问他怎么了。
他说:“别停,走!赶紧走!”
随从称是,驾着马车飞驰着逃离宫城。
疾驰过长长的街道,马车停在了吴王府前。
随从搀扶着泣不成声的太子入了府门,穿过外院,来到了灵堂前。
裴律是凶死,面相不好看,所以早早收敛了入棺。
太子哭倒在棺椁前,凄声道:“五弟哪,你怎么丢下为兄,一个人走了。为兄该如何是好?该如何是好啊?”
原本跪在棺木旁哭丧的百来号人听他这么吼,纷纷哭了起来。
“兄长节哀。”有人匆匆上前将太子搀扶起来。
太子泪目中看,见是裴珏关切地看着他。
他一顿,转而一把将他推开。
“你这挑拨离间的贼人!”说罢回身从随从腰间抽出长剑,转身就要砍向裴珏。
灵堂这一出惊变将哭丧的人吓得四处逃窜,一时尖叫声、哭丧声交错,不一阵子,原本肃穆的灵堂变得一片狼藉。
而棺椁前只剩下二人,一个怒气冲冲的太子,和一个俯首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裴珏,而太子的利剑正正将裴珏的黑纱方帽一劈为二,散落在地上。
裴珏低泣道:“臣弟虽不知兄长缘何发怒,但兄长要杀要剐,臣弟不敢不从!只是五弟将将安息,还是切莫再惊扰了他,乞兄长移步灵堂外,再行惩戒不迟!”
太子喘着粗气,只听四周隐约的抽泣声此起彼伏。他环视四周,只见妇人和孩童正躲在门边惊惶地看着他,而裴律的的棺椁静静地立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