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的心思只能私藏,若被人揭了,只能住手。
况且,眼前有裴渊这样的人站出来挡雷,他也就安心了。
万开笑道,“九殿下提点的是。”随即挥手,让手下收了箭。
“只是,”他又道,“殿下何至于帮他们说话?”
裴渊没有回答,只在众目睽睽之下,朝晚云走去,在两步外,道了声“过来”。
晚云再想躲,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于是低着头从姜吾道身后步出,走到裴渊跟前。
她抬头觑了他一眼,低声道:“我不能丢下他们,就像阿兄绝不会丢下军中将士……”
她知道这做比有些许不恰当,于是越说越小声,最后终结在裴渊的一声“哼”里头。
裴渊看着他,未置一词,只解了身上的披风,在众目睽睽之下,塞到了晚云手里,道:“今日还要下雨,若拉不下脸来打伞,好歹挡一挡。”
晚云拿着那披风,有些错愕。
却见裴渊看向姜吾道,说:“今日,我只能将先生送到此处。他们不会为难先生,诸位保重。”
姜吾道神色欣慰,向裴渊一礼:“多谢九殿下。”
裴渊没再多言,只深深地看了晚云一眼。
不发一语,却胜过千言。她不由得红了眼眶。
他纵然不赞成她的举动,不想她以身犯险,但终究尊重她的决定,并默默地支持她和她的家人。
晚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站在姜吾道身旁,道:“我在此处陪着师叔。”
裴渊微微颔首,少倾,转身而去。
城墙上的箭矢已经撤去,姜吾道便在万众瞩目中,沉沉地敲击登闻鼓。
那鼓声再度越过皇城,入了宫城,传入了太极殿。
有一个声音缓缓道:“又是何人在敲登闻鼓?”
“小人这边着人去问。”内侍朱深赶紧回道,
只递了几个眼神,殿外的几个黄门已经跑出去打探消息。
殿中龙涎袅袅,皇帝揉了揉额角,问:“封良和长勤还在候着么?”
“正是,”朱深赶紧回:“左仆射和二殿下都在等待陛下召见,小人现在去宣么?”
皇帝垂眸看案上的卷宗,不知在想什么。
朱深看他不答,便不再多问。
皇帝昨日被裴安和裴渊连番烦扰,已无心再过问此事,因而昨日将封良的卷宗按下,也没见封良。没想到封良锲而不舍,听闻昨夜没回府,一直等着皇帝的召见。今天早晨黄门来禀告,说裴安也来了。皇帝听罢,也没召见,让朱深一并按下。
皇帝沉默片刻,徐徐道:“封良说长勤和仁济堂勾结,做了登闻鼓的局,你怎么看?”
朱深惶恐地跪下。因着前朝宦官势力庞大,位高权重,一度到了只手摭天,代天子号令群臣的程度,故而新皇深恶痛绝。新朝开立时被立下了死规。对官宦干政者可先斩后奏。
他叩拜道:“小人不敢妄议朝政。”
皇帝自然并非真心想听他的意思,只是苦思良久,想找个人说说话。
“起来说吧。”皇帝搁下笔:“恕你无罪。”
朱深弓着腰起身,并不敢真的议论什么,只道:“二殿下这些年不辞劳苦地为陛下在大江南北奔走,一直忠心耿耿,想必其中有什么误会。”
“忠心耿耿?”皇帝嗤笑一声,不屑道:“朕的这些个儿子,有谁是真的忠心耿耿,不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恨不得朕明日就退位。”
朱深讪讪,不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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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夏至(六十四)
皇帝继而道:“长勤为朕在外奔波的这些年,朕确实感激。后来他提起归朝,朕想着这样也好,长勤已经在外历练多年,熟识大江南北的风土人情,相当于给朕添了双千里眼、增了对顺风耳,他知晓什么,可以随时告知朕,于是便允了他立皇城司的要求。可你看看,长勤才没回来多久,终于亮出了利爪。”
他眯了眯眼,冷声道:“野心多大,撺掇了八郎和九郎一道争权。打压太子,今日之事争个案子,若叫他成了,他日不知是要争储君之位,还是要争我这帝位。”
朱深一听,皇帝这话已经隐约打了怒意,赶紧跪下,道:“陛下息怒!”
朱深这一声喊得声大,殿外听见的,通通跪下。
皇帝沉默良久,才缓缓叫起。
朱深看他要往榻上去,赶紧上前搀扶。
皇帝自言自语道:“长勤和仁济堂。”他嗤笑一声,“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说什么勾结。不过,倒是给朕提了个醒,皇城司如今不只是藏在暗地里的暗桩,有了明面上的人,有了实权,若当真和仁济堂勾结一番,不正是一处釜底抽薪么?别说太子防不住,我也防不住,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