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瑾起身道:“二兄,我们有客人。”
裴安幽幽地看向裴瑾,颇是责备。
晚云也在心里暗骂裴瑾果然是个不着调的。分明说是他一人的,怎么又跑出个二殿下?
再看向裴安,说来奇怪,此人虽是晚云第一次见,可自打他走进门,却让晚云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尤其那张脸,说来陌生,但晚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当然,这不是盯着人琢磨的时候。
晚云不敢唐突,忙起身行礼:“拜见二殿下。”
裴安颔首,也露出笑意,没说话,只在案边落座。
裴瑾向晚云介绍道:“这位是我二兄,你可曾见过?”
晚云答道:“未曾见过。”
“一回生两回熟,今日见了面,日后便是熟人。”裴瑾兴致勃勃地、给裴安和晚云都倒了茶,一边倒一边说:“二兄还不知道吧,这位是常娘子。她可出息得很,在凉州时,随九弟征战高昌,可比寻常男子还厉害。”他说着,似想起什么,又转而问晚云,“听闻你当初是被人劫去高昌的?”
被人劫持是件难堪的事,晚云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心不甘情不愿地“唔”了一声。
“那都是什么人?后来老九查清楚了?”
晚云摇头:“战事紧锣密鼓的,阿兄还未得闲去查清。”
“那人可曾欺负你?”
欺负一词听起来极暧昧,若往深处想,可牵扯名节。晚云赶紧澄清道:“那人劫我只为引阿兄去高昌,对我并无恶意,路上一直以礼相待。”
“哦?”裴瑾诧异,“听起来是个好人?”
第267章 夏至(二十七)
晚云想到那狗屁郎主戴着面具的脸,冷笑:“自然不是。那人成日神神叨叨,一会似中了邪一般,一会又摆出心系苍生的慈悲模样,实则心怀不轨,言语做作。”
对面一直没说话的裴安突然咳嗽了一声,仿佛是被茶水呛了。
“哦?”裴瑾听得入港,觉得有趣,“竟有这样的人?那他长相如何,叫什么名字?我见过的人多,兴许认得?”
晚云摇头:“这些我都不知。他一向面具遮脸,想必丑陋不堪,不敢示人。至于名字么,他只让人称呼他为郎主。”
“郎主?”裴瑾意味深长地瞥了瞥对面的裴安,道,“郎主是何意?”
“就是么,”晚云说得兴起,“郎君是郎君,主人是主人,非要叫什么郎主。矫情得很,可不就是做作!”
二人都大笑起来。
裴瑾瞥了瞥对面,见裴安面色不虞,一言不发地喝茶,不由地笑得更开心。
“二兄今日怎么了?”他说,“一句话也不说,莫非是宫里又有了何事?”说着,他冲裴安眨眨眼,贴心地给裴安续上茶,道,“既然出来了,便莫闷在心里,也好排解排解。”
晚云是个识趣的,听得这话,也有了计较。
这二殿下自进门来就没说过话,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她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
于是,她对裴瑾道:“我还要到西市里去看看,便不叨扰二位殿下了,告辞。”
裴瑾也不挽留,正要开口,却听裴安不紧不慢道:“何必急着走?常晚云留下,无事生非的闲杂人等先出去。”
这声音……晚云怔了怔,忽而面色一变,瞪大了眼睛。
裴瑾仍笑得恬不知耻:“不就是被人骂面向丑陋么?何至于迁怒于我?”
裴安给了他个冷眼,裴瑾春风满面地退出去。
雅间里,只剩下晚云和裴安。
晚云盯着裴安,心中已经明白了原委,愈加不敢相信。
怪不得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人面熟得很,原来是……
“还没看出来?”裴安冷笑一声,“方才不是说得开心。”
晚云心里将裴瑾骂得狗血淋头,脸上则硬生生地推起笑容:“郎主说的哪里话,我一向口是心非,嘴上得罪,心里却是敬重的。”
“丑陋不堪?矫情做作?”裴安冷声道,“是谁一路上好吃好喝地供着,想方设法给你支招。又是谁给了你紫金丹,让你在危急关头救了裴渊一命?死没良心的!”
他说着,咬牙切齿,仿佛恨不得将她捏碎。
晚云自知这场面崩得似被山洪冲过一般,已然无法挽回。可心中仍然感到虚无而茫然。
那什么郎主,竟然就是二殿下,裴渊的二兄?晚云一时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
“郎主原来是阿兄的二兄?”她看着裴安,认真道,“既然是兄长,郎主怎么能帮着恶人陷害亲弟呢?”
那神情带着些许憨直的正义,就直勾勾地看着裴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裴安竟一时哂然,莫名生出一种当了恶人的罪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