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谦在车里坐好,打量着外面站着地徒儿,淡淡一笑。未几,帏帘放下,袁旺长喝一声,驾着马车走上官道。
晚云和王阳站在一起,目送马车消失在路的尽头,许久,才道:“师兄觉不觉得,师父不太对劲?”
王阳望着那边:“怎么说?”
“有些多愁善感。”晚云道:“就跟着师父的这十几天,我看他抹了好几次眼泪。我起初还以为他看见父亲的坟,想起旧事,有些伤怀,可后来想想,也不至于伤怀那么些天。他过去从来不这样,我琢磨着是否出了什么事?”
说着,她瞥了瞥王阳。王阳的消息比她多,兴许有些眉目。
王阳看了她一眼,道:“我也不知有什么事能叫他伤怀。师父的事很多,不会事事都告知我等,要么因为与我等不相干,要么因为时候未到。别多想,琢磨是琢磨不出来的。”
“我却不能不多想。”晚云道,“师兄,还有一事,师父在研习蛊术。”
王阳怔了怔:“蛊术?师父自己说的?”
晚云摇摇头:“我不小心发现的,但师父并不承认。”
她说起文谦与她聊毒蛊一事:“师父与我聊起毒蛊,俨然像个内行人。我知道师父的见识广,但内行到那等地步,必定是细细研究过的。”
晚云说着,神色颇有几分严肃:“我后来佯装去旺叔那里找书,顺带翻了翻师父的书匣,里头有两卷书墨迹很新,我随手抓回去翻了翻,发现卷名是新誊的,书里头的内容全是蛊术,其中一本就是专论养蛊的《如地二三法》。”
“那你曾当面问过师父?”王阳问道。
“我曾试探过,可师父总左右言他,并不想承认,我也不欲为难。可是这几日察觉他情绪不佳,我琢磨着……”她不安地看向王阳,“师兄,师父不会是病了吧?”
王阳的面色僵了僵,思量片刻,缓缓摇头:“看气色不像。我方才和他聊了几句,问过他的近况,他说前阵子染了些许风寒,不像有隐瞒的样子。就是此番见面太过短暂,我又忙碌,还未来得及给他把脉。”
“风寒的事情我知道,我还给师父煎过药,确实是普通的方子。”晚云道,“那师兄觉得,今日吃饭时,师父好端端地为何忽而动容?”
王阳思量片刻,道:“大约是聊起你我的婚事,他觉得我们二人长大了,心生感慨。”
这也不是说不过去,晚云迟疑片刻,点了点头,顺带说道:“那毒蛊一事,师兄替我找人寻一寻,这可是师父吩咐下的,不许推辞。”
这顺带的要求让王阳有些不屑:“你铺垫这么些许,就是为了提这个要求?”
晚云理直气壮地说:“担心自然是担心,要求也是实打实的,两件事不耽误。”
王阳嗤笑一声:“既然是师父吩咐的,我自然没有推辞的道理。不过师父也交代我要好好跟你算一算,你若没有异议,自然可以。”
“没有异议!”她立马道:“师兄快替我办去,救命要紧。”
王阳扯了扯嘴角,她不过断定他不会敲竹杠,他确实也不会……只是想到终究是让裴渊得了好处,心中就一阵阵的不痛快。
晚云知道他虽然看起来不情愿,但肯定答应了,于是赶紧换个话题。
“还有一事,师父和师兄说了么?”晚云忽而笑道,“师父要我去京师随师叔做事,当京师分号的二主事。”
这条消息着实让王阳惊了一惊:“师父不曾跟我说,为何?”
“什么为何,这不是显而易见么?”晚云有些得意,“虽然师父明面上说的想让我长长见识,看看京师是什么模样,再想想我和阿兄的事。可那里还有什么好看的,师父必定也知道。他这么决定,不过希望我在京师多认识些人,多一分倚仗。”
王阳微微蹙起眉头。
这些眼见的好处是表面,可皇城司的事务呢?师父决定让晚云接手皇城司了么?
心头一沉,他随即问道:“师父还跟你说了什么?可说了具体要做何事?”
晚云摇摇头:“只就提了这么一回事。师父说要等师叔说来商议再定。若连师兄也不知道,我猜师父就是这两天定下来的。”
她看王阳突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诧异地问:“师兄怎么这副表情?我听了挺高兴的,师兄过去不也常埋怨我吃闲饭不干活?这下我要忙碌起来了,师兄怎么反倒不高兴了呢?”
王阳看向她,虽然过去几个月隐约觉得这一天会到来,可这一天当真到来,他又感到迟疑不已。
“没有不高兴。”他扯起一个僵硬的微笑,道,“就是替师叔担心来着。他光应付太医署和京师分号的事务已经甚为吃力,如今还要应付你,够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