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从慕浔手上接过,道了个谢,却看晚云手里拽着一封信,问:“那是什么?”
“方才在门外有人递给我的,”晚云道,“说让我转交给师兄,说是皇城司给的。师兄,皇城司是什么?”
王阳的目光微不可觉地一闪,忙低头看信封上的字样,是裴安的字迹。
他故意的。王阳在心里头把他骂了十万八千遍。
王阳扫了袁承一眼,后者不动声色地将门关上。
“是官府的衙司么?”晚云将带回来的桃枝插到瓶子里,一边摆弄一边问,“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师兄和官府的人认识?”
王阳低头看着信封,神色不改,淡淡道:“不是什么官府的衙司,不过是个商号。”
“哦?什么商号叫这名字,听起来好别致。”晚云看着她的桃花,颇是满意,伸手又拈起一块糖糕放到嘴里。
“是个做人肉买卖的,有三大天下第一,天下第一黑心无良,天下第一豪取强夺,以及天下第一不要脸。
晚云忍俊不禁:“听起来是个黑道。”
王阳煞有介事:“所以你别说出去,跟它扯上关系的没有好下场。”
慕浔吃着自己的糖糕,一脸听不懂却觉得很厉害的神色。
晚云“嘁”一声:“这么大来头,他们写信给师兄作甚?”
“自然想和我们做买卖。”王阳掸了掸衣襟,傲然道,“仁济堂本事大,谁人不来求。”
“师兄才不答应对吧?”晚云笑嘻嘻,“皮肉生意,丧尽天良的事我们可不做。”
“那是自然。”
“那他们那样不要脸,不会为难师兄吧?”
王阳看着那信,大义凛然:“纵然为难又如何,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晚云一脸崇拜地鼓掌。
慕浔不明所以,也跟着一道拍了两下。
王阳收起目光中的寒色,伸手将晚云头上插着的一枝桃花摘下,插入自己案上的小瓷瓶中。
只一枝,映得那小小的白色瓷瓶登时有了生机,教人目不转睛。
晚云一向喜欢桃花,欣赏了一会,问道:“师兄说,益州还有桃花么?”
“益州在南边,桃花早就谢了。”
“可惜了。”晚云叹息。说罢,她将地上飘落的一朵拾起,折入书卷里,笑嘻嘻地说:“那我今日给阿兄寄去。”
王阳翻了个白眼,问:“不给师父折一朵么?”
晚云理直气壮地说:“不必,左右师父只喜欢吃桃子,桃花与他何干?等益州的桃子熟了,和师父一道去摘桃子吃!”
王阳却拿起书卷敲了敲她的脑袋:“别光顾着玩。益州有疫病,师父急信唤我等前去,是去做事的,”
“知道了。”她的笑眼弯弯,带着点点亮光。
她有许多事要和师父说,说她及笄了,说她寻着郎君了,说她想到给阿兄治头疾的方法了。
心情雀跃起来。
很快就能见到师父了,真是太好了。
二里外的酒楼里,石稽刚向裴安复命罢。
裴安想象着王阳的神色,心情愉快。不知为什么,他十分喜欢看王阳那等自命清高的人,一脸不服气,却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石稽看着他,道:“有一事,小人不知当讲不当讲。”
“何事?”
“郎主这么捉弄一个后生,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胡说。”裴安悠悠道,“我可是经过历练的。上回老八还带了一群妖艳货色在我跟前群魔乱舞,可把我吐的。”
“这岂非正说明了郎主兴许只是不好女色。”
裴安看向石稽,笑得纯良:“你今日怎这么多废话,不会吃醋了吧?还有什么屁,速速放了。”
石稽道:“小人原本还有些正事,突然又不想说了。”
“大胆。”
石稽损他也损够了,恢复了正色,道:“沙州那头的消息,去往高昌的暗桩,阳关那头已经放行了。不过,九殿下留了心眼,遣了一路人马跟着。”
裴安听闻,笑了笑:“无碍,他们当暗桩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如何避开眼线,只要能到高昌就成。”
说罢,他将玉笛在掌中敲了敲,又道;“没想到王鸿初真的办到了。和妹婿斗法是个什么心情,真像和他当面聊聊。”
“经过今日的恶作剧,近期是不可能了。”石稽平静地回。
“不急,来日方长。”裴安豁达一笑。
“那接下来,郎主打算去何处。”
裴安抬头看向窗外,正见一只燕子飞过,道:“好久不见曲江的春景。”
石稽已经料到他的答复,冷漠地回答:“早在新朝开立以前,殿下就离家出走了,哪里还记得曲江的春景……”
裴安不耐烦地瞪他:“你这人,为何如此不解风情。莫要气死我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