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嗯”了一声,道:“那回春堂的主事倒是机灵,知晓你我的关系,一边派人向我报信,一边二话不说地把事情往你身上推。”
晚云看着他:“他向你报信,你就亲自来出面?这县令的排场也太大了些。”
“我自不是明着为此事而来。”裴渊道,“这地界也在我治下,自当到县府里来看看。”
说罢,他看了看晚云:“免得有人面上逞强,其实心里慌了神。”
晚云的嘴角抽了抽。
“唤你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裴渊继续道,“你不是主事者,稍后县令问起,你只消说什么都不知道便是,让你师兄亲自过来处理此事。”
晚云想了想,觉得这么做倒是合情合理。
她“哦”了一声,又问:“这究竟出了何事?商队为何被扣了?”
“告诉你亦无妨,想你迟早也会知道。”裴渊缓缓道,“这阵子战事刚缓过来,各州府还在彻查余党,两关也暂且封闭,若要出入,需得有州府或两关总管的文牒。回春堂的商队执了阳关城守的文牒,专挑了城守总管林岱巡边之时出关。未想林岱提前归来,正好遇见。林岱拒不承认自己签过这份文牒,于是将回春堂的人遣返至沙州,交由景谷县县府处置。”
晚云心头一惊,此事一听就是商队买通了城守,而会如此行事之人,她最近倒是认识了一个。
瓜州的药贩陶兴。他是做黑市买卖的,买通城守不在话下,但此事万不能让官府知晓。
那日陶兴和师兄相谈甚欢,两人订下了长长的采买清单,值上万贯。她直觉与此事有关,又暗暗盼着千万别是。
只听裴渊继续道:“今日景谷县令招回春堂的主事询问此事,何田对此事含糊其词,说不清来处。府吏在他们的文书里找到了仁济堂的货册,何田这才承认,他们不过出关帮你师兄出关押货。县令寻思,兴许你师兄能解释清楚,这份文牒究竟从何而来。”
师兄有阳关城守的文牒?晚云想听到了什么笑话,笑道:“怎么可能?刘县令有太抬举师兄了!你要说他和东都杨刺史的孙子有几番交情我还相信,阳关?他的手怎可能那样长,阿兄不会也信吧?”
裴渊不置可否,只沉默着打量她,而后徐徐道:“云儿,如今战事虽然停歇了,但官府的彻查才刚刚开始。将黎差点将我一半的兵力劫走,除了被斩的武将外,还有谁从中作梗,我须得彻查。此事被林岱抓住了是好事,说明官府中仍有纰漏。这次只是商队便罢了,若是奸细混淆出逃,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的命令甚严,县令不敢大意应对,无论我信不信,你师兄都要来一趟,把事情说清楚。”
晚云看裴渊严肃的神情,不由得一怔。
“阿兄要查师兄么?”她忙道,“师兄怎会做这等勾结叛党之事?一定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说明白就是。”裴渊的神色仍然沉静,道,“我可向你保证,若你师兄与此无关,我必定还他个清白。”
这话,听上去并没有回旋的余地。
晚云暗自咬了咬嘴唇,一时思绪纷乱。
撇开私心,裴渊这话,其实并非没有道理。细想之下,晚云也隐隐生出些预感,此事兴许真与师兄有关。
可她不能表露出来,怕被裴渊一眼识破,连累了王阳和陶兴。
她沉吟片刻,转而问:“那县令为人如何?不会为了结案,冤屈了师兄吧?”
“冤枉?”裴渊笑了笑,“有我在,你不相信县令,好歹也该相信我。”
晚云赶紧应道:“我自然信得过阿兄。”
“如此,便按我说的去做。”他抚了抚她的头,“已经派人去传唤了,估计明天你师兄就会过来。”
如裴渊所言,晚云去见县令刘勘的时候,确实是走走过场而已。
他兴许得了叮嘱,说话客气得很,简单问了她几句便放她离去。
“何掌柜被扣押在此处么?”她从堂上出来,向楼月问道。
“自然在此处。”楼月道。
晚云心绪不宁,总想知道更多,于是问:“我能见见他么?”
楼月看她一眼,停下来,神色有些无奈。
“常晚云,”他说,“师兄想必跟你说了,此事不小。他头一件事情就是把你摘出来,你可千万别将自己又掺合进去。既然方才你自己说不知情,进去跟姓何的说两句不就又成了知情了么?就算这是师兄的地盘,你也不知有没有眼睛盯着,万一有人揪了把柄,日后又怀疑到你头上,没完没了了。”
晚云沉默了好一会,缓缓点头,道:“你说的对。”
他看她心事重重的模样,道:“别愁眉苦脸的。我师兄还能为难你师兄不成?他定然也不想你成日跟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