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去,晚云想再去看看师兄,跟他解释解释,却又担心遭冷脸。思索之下,她回房拿了一套金针,去医帐找慕家兄弟。
慕浔听闻晚云要教他针法,怔了怔。
“怎么了?”晚云看他的模样,“不想学了?”
慕浔赶紧摇头:“只是以为姑姑要过阵子才会教。”
“为何?”晚云问。
慕浔抿了抿唇:“必定我和姑姑还不熟。”
晚云眨了眨眼,笑起来。
“嗯……”她一本正经地沉吟片刻,“你我确实不算熟悉。不过缘分这东西,熟悉了未必有,反之,不熟悉可能却很深。方才你师父说得对,你父亲生性急公好义,说不定就是料到有这天,才将针法先传与我。若能助慕家针法续传,便是我的功德一件了。”
慕浔听闻,眼睛一亮,忙规规矩矩地对晚云施礼:“先谢姑姑。”
二人隔着案几坐在榻上,晚云将一个小木盒打开,里头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三十六支大小不一的金针。
“这是我初学针法时,你父亲赠予我的金针。我视之如珍宝,一直舍不得用,今日便转赠与你。”
慕浔捧着木盒,指尖滑过一支支针,目光闪动。
“也算是冥冥之中有安排。你父亲的东西,本就应该留给你。”晚云道。
第157章 冬去(一百三十七)
慕浔沉默了一阵,道:“父亲从前曾夸过姑姑,说姑姑聪慧,学得快。兴许是我天赋不够,父亲才没有将针法早早传与我。”
“我觉得不是。”晚云摇头,“入医家很苦。尤其在慕家,长房独大,负担很重。你是长子,日后必然责任繁多,你父亲不过想让你幼年开开心心的,到他不行了,再将这技艺交给你。但人算不如天算,他却没有想过,自己会倒在虎啸会手上。”
慕浔握紧了拳,小小的肩膀轻轻颤抖:“我和阿言已在父亲坟前起誓,此生必灭虎啸会为父亲报仇。”
晚云微微讶异,慕家兄弟竟然存了这种想法。
“报仇?”她说,“你打算如何报?”
这反应,让慕浔有些许落寞。
“族中叔伯说,师父和姑姑不会支持我等这么做。因为仁济堂从不涉江湖事,对吗?”他说。
此言确实。仁济堂因为掌门文谦与皇帝的来往,仁济堂也和和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仁济堂也有自己的一套处世规矩,坚持以行医为主业,天下人无论何人,入门就是病患,一视同仁。
这些人里面,难免不乏达官贵人三教九流。为了避免麻烦,仁济堂一向不掺和任何恩怨,包括慕家的事。
一直游走在江湖门派的边缘。他们对江湖上的事情不讨论,不参与,只冷眼旁观,却常常为江湖门派所不齿。
晚云摸摸他的脑袋:“你和阿言拜入仁济堂,想必被族中长辈多百般阻挠?”
慕浔点点头,“可这是父亲的遗命,我等不敢不从。”
她皱了皱眉,猜想着,慕桢的意图,是否就是让仁济堂来阻止慕家兄弟复仇呢?
“你和阿言还小,谈复仇还为时过早。”晚云道,“先学好本领,日后的事,等你们长大了,学有所成,考虑周全了,姑姑和师兄自然会支持你们。”
慕浔小脸纠结,好一会,答“是。”
慕家针法已经传承百年,包含一百零八种,一日只能讲习半套不到。
慕浔听罢,心中升起一丝烦躁:“如此,便是一日能学一套,也要至少一百零八日才能学成。”
晚云打一下他的手,纠正他握针的姿势。
“想得美。”她说,“且不论你要从握针扎针学起,打了基础才能学针法。便是你底子深厚,今日所学,也需时时回想,日日巩固,精进熟稔方可厚积薄发,下针自如。如此,没有个五年六载的,难以驾驭。”
慕浔露出个沮丧的表情。
晚云随即又安慰道:“学医本来就是一辈子的事。你还小,五六年又算什么?你再想,若非你慕家针法复杂,入门不易,岂不轻易被人抄了去?”
慕浔仔细琢磨晚云的话,点点头:“姑姑所言极是,是我太过急躁。”
晚云看着他郁闷的脸,不再多言。她也自幼没了父母,知道他的心境。身负深仇大恨,定然是迫不及待,大约恨不得一日当十日使。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想起阿兄。
当年,他在山中老宅日复一日地苦读苦练,心中想必也背负了许多吧。
晚云当起师父来,颇为一丝不苟。
她先给慕浔讲解了一番,而后,伸出自己手,让慕浔在上头扎。
慕浔犹豫道:“我扎自己的就是。”
晚云却不允。
这方法是师父教的,亦是一种逼人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