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装作不认识,怎么突然装好心了?”
“少说风凉话。”郎主斥道:“我要是前几年跟你亲近,如今十有八九被召回京师受审,还能腾得出手救你?”
说罢,他又叹口气:“你这死没良心的。”
宇文鄯不以为然。
当年,他还没有叛变的心,此人又如何未雨绸缪?不过是宇文氏衰败,阿姊殒命,他在宇文氏这里已经无利可图。
经过那么多年的风雨,宇文鄯已经对套近乎丝毫无感。
他径直问道:“你何必救我。我罪名已定,就算活着,也不可堂而皇之回朝。宇文鄯已死,我还有什么值得你图的?”
郎主听车外的脚步声,使了个眼神,压低声音:“什么图不图的,我在你心头成了什么人了。你先安心养伤,此事日后在跟你细说。”
话音刚落,晚云掀开厚重的帘子,递进来一封信,说:“石兄说给你的。”
郎主撕开信,瞧晚云并不回避,笑了笑:“看什么?”
晚云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得了得了,不就想知道你阿兄的消息?瞧你这点出息。”郎主悠然道,“我可以告诉你,但前提是对我放尊重点,叫郎主。”
“郎主。”晚于毫不犹豫地唤道。
倒是现实得很。
郎主抽了抽嘴角,道:“裴渊已经先我们一步,不日将达到高昌,高兴么?”
晚云的双眼忽而亮起一道光。
高兴,如何不高兴?
自离开玉门关一个月来,晚云头一回展露笑意。
“阿兄这么快!”她惊喜不已:“可为何我们一路上并未遭遇?”
“与他遭遇,让他正好救你么?”郎主不阴不阳地笑了笑,“我特地为了避免这麻烦,绕了远路。而且裴渊只带了百人轻骑,远比我们快,是以后发而先至,不足为奇。”
晚云自然知道这人没安好心,又是救宇文鄯又是劫自己,跟阿兄也定然是对头。
不过从他说的这番话里,晚云却察觉到了不寻常。
她记得阿兄曾说要率军前往高昌,缘何只带一百轻骑?
当然,这是行军机密,不能让这些人知道。
晚云想了想,便转而问:“我们还需多久才达到高昌?”
郎主伸了个懒腰,道:“半个月吧。”
还要半个月……她忍不住忧虑,若阿兄和她碰不上面怎么办?
郎主已然猜透她的心思,道:“裴渊尚未确定你就在高昌,要是办完了事还找不着你,必定先一步返回,毕竟他有皇命在身。”
这确是言之有理。
“届时,你便随我留在高昌城吧。”郎主又笑道。
晚云嘟囔了个“做梦”,继而郁郁地看向西边,道:“阿兄不会抛下我的。”
阿兄不会抛下我的吧?她想。
宇文鄯在到达高昌前已经能够正常进食。
晚云不由得提醒郎主兑现承诺。
郎主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道:“裴渊和薛鸾的关系,除了他自己知道,就只有将黎知道。若你非要听我说,我倒是能胡诌一二。
胡诌就免了,她撇了撇嘴:“我道郎主无所不知,原来不过是个嘴葫芦。”
“不必激我,我这年纪,不受激。”郎主神清气定,“不过我倒能给你提点一二,兴许你自己能想明白。”
晚云端端正正地坐好,道:“你说。”
郎主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玉笛,道:“你知道裴渊和薛鸾的事何以传的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这事晚云曾听楼月说过。说裴渊和薛鸾的事都编成了话本子,京师之人十有八九都知道。她亦十分好奇,问:“为何?”
“自然有人有意为之。”
“何人?”
“太后。”郎主解释道:“太后也是出身薛氏。”
他说的太后,便是裴渊的祖母。
第90章 冬去(七十)
晚云是头一回听说此事,蹙眉想了想,道:“你是说太后要阿兄娶薛鸾?”
郎主勾了勾唇角:“差不多吧。太后是前朝末帝的姑母,也就是薛鸾的亲姑祖母。前朝覆灭后,薛氏或流放或赐死,人口凋敝。圣上为了安慰太后,答应善待无相关的薛家后人,进而算是默认了此事。”
晚云赶紧问:“默认了何事?让薛鸾返朝,还是把薛鸾和阿兄凑作对?”
“都是。”
“不可理喻!”晚云气道:“他怎么能这么对自己的儿子?”
郎主瞥了她一眼,目光淡淡地在玉笛上流连。
晚云看他忽而沉默,视线亦落在那玉笛上。
这玉笛是郎主随身之物,或握在手中,或系在腰间,几乎不离身。她想从中观察出些许线索,只是那玉笛周身圆润通透,并无刻字,一时看不出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