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祈华(98)
谢昭华垂着头,不愿开口。
春落急急上前开口:
“大公子,世子他出去了,奴婢不知世子去哪儿了。”
“王爷和长公主呢?”
“世子出府后,奴婢亲自去主院寻王爷,主院的小厮说,王爷下值后被同僚拉去喝酒了。”
“至于长公主,这几日万佛寺有禅师开佛光,长公主前日便留宿在了万佛寺,至今未归,奴婢派小厮去寻长公主,小厮连长公主的面都未曾见上,就被寺里的小僧赶了出来。”
谢持昀皱眉,气不打一处来:
“岂有此理,宣王府欺人太甚!昭华,宣致之亲口说要休你?”
谢持昀蹲在谢昭华身边,手搭在她肩上,以示安抚。
谢持昀能感觉到,谢昭华的身子在发颤。
谢昭华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抽出休书,递到谢持昀面前:
“阿兄,世子写了休书给我。”
谢持昀接过休书,拆开细看,确认是休书后,伸出双手,小心翼翼扶妹谢昭华起来:
“谢家的姑娘,还轮不到宣家肆意休弃。小妹放心,阿兄定替你讨回公道。走,阿兄带你回家。”
谢昭华漠然点了点头。
谢持昀将谢昭华虚虚揽进怀里,带她一路出了王府。
谢府家丁来往搬着谢昭华的衣箱行李,王府下人战战兢兢立在一侧,偷偷抬头去看谢昭华,压着嗓子交头接耳。
“听说世子休了世子妃,谢御史正要带世子妃回娘家呢。”
“啊?世子他怎么敢?等长公主和王爷回府,不得打断世子一条腿?”
“世子和世子妃平日向来伉俪情深,好端端的,世子怎么要休了世子妃?”
“我听说啊,世子昨日和一位蒙着面纱的姑娘,在世子妃屋里整整待了半个时辰,你说,世子会不会是……”
“蒙着面纱的姑娘?你可知是谁?”
“昨儿我只瞧见她和世子一块从屋里出来,至于是谁我就不知晓了。”
……
谢昭华行李不少,家丁浩浩荡荡搬着衣箱,闹起一番动静,纵然夜幕深沉,街上不少百姓仍看起了热闹,议论纷纷。
……
*
歌姬的欢笑声从里头传来,杨嘉守在屋外,焦灼不安。
世子居然休了世子妃?
等长公主回来,世子怕是逃不过一顿家法。
杨嘉擦了擦额头的汗,焦急却又无奈,只得在外头守着。
细腰柔舞,笙歌不绝,花街柳巷,秦楼楚馆。
宣祈醉倒在美人堆,一杯接一杯往嘴里浇灌着酒,面色颓然。
歌姬替他斟满酒,满脸谄媚的走到他身前半蹲下,有意无意露出胸前那抹春光:
“客官,快喝了奴家这杯。”
宣祈接过酒杯,沉着脸一饮而尽。
“出去。”
他身前的歌姬仿佛听不懂人话,扭着身子,愈发肆无忌惮的往他身上贴:
“客官说什么?奴家听不清,客官靠近些说。”
剩下的歌姬纷纷附和起来,往宣祈身上贴。
嫌弃和杀意从眸中透出,酒杯被重重掷在地上:
“我叫你们出去。”
酒杯碎了一地,杨嘉闻言拔刀推门而入,几个歌姬花容失色,手忙脚乱的收拾乐器往外跑。
歌姬落荒而逃后,杨嘉上前拱手:
“世子,府上小厮来报,谢御史……接世子妃回谢家了。”
“过来,斟酒。”
杨嘉不知所措,替宣祈倒了一杯酒,递给他。
“我与谢家三娘已和离,休再唤她世子妃,坏了谢姑娘清誉。”
宣祈醉醺醺的倚在榻上,衣裳不整,神色迷离,萎靡的目光落在手上的青瓷酒杯,思绪却飘向远处。
荒天下之大谬,他居然,得以重活一世。
上辈子的事,他全都记起来了。
世间因果循环,当真是妙不可言。
他最后,竟死在谢仲修手上。
谢仲修,是谢持昀和秦梵的孩子,他屠谢家时一时心软,留下谢家最后的血脉,倾注心血将谢仲修带大,最后竟被他一碗毒参汤,送上了天。
不过,他屠了谢家满门,死在谢仲修手上,倒算是罪有应得。
前日谢持昀夫人产子,想来,那孩子就是谢仲修。
上辈子唤了他十三年姑父的阿修。
赶走了歌姬,红月楼依旧吵得很,恩客来往寻欢作乐声不绝于耳。
宣祈烦躁极了,索性掷了酒杯,整个人瘫在榻上。
杨嘉自知劝不动宣祈,遂闭上嘴,退到一旁,静静守着他。
宣祈阖上眼,前世景象恍恍而现。
天启四十八年,秋。
刑部追捕的命犯有了眉目,他领着属下追捕命犯,一路追到了万宝阁。
命犯是个武功高强的女子,逃到万宝阁后无路可退,劈晕了正在挑首饰的谢昭华,挟持在身前做为人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