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芜也成景(130)
当那把带着锈迹的刀划在他胸口时,迟予谦还在费力地死记书上句子。
他不觉得有什么震惊的,只是小心地避开了书籍,没让血溅到书上,才看向自己的母亲。
明明痛到无法呼吸,迟予谦却感受到一种奇怪的快感,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这个破开的窟窿流了出来。
他握住这把不锋利,明显还是一点点磨出来的刀,站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将书籍放好。
反手就将这把刀抽了出来,胸口很痛,他却觉得很舒服,或者说很爽。
他的母亲站在他面前,没有杀死他,她没有一点反应,死寂地望着他。
迟予谦举着那把刀,再想要刺向他的母亲时,却看见院门口,被推开了一条缝。
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门后,悄悄看着他,似乎眼里有些恐惧。
迟予谦放下刀,对着小姑娘露出一个还算友好的笑容,可是,小姑娘很快消失不见。
他把刀扔掉了,他的母亲被他关在了屋子里,他可以安心地读书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多了一个习惯,偶尔,会用尖锐的刀,划伤自己,他几乎迷恋上这种感觉。
再后来,他又碰见了那个姑娘,在门外,就坐在石墩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第一次看见一个人,会露出那样的眼神,迟予谦不知道是什么眼神,但他知道,他喜欢这个眼神。
他第一次想要和一个人聊天,和她分享自己的故事,自己的父亲,自己的母亲,她也许和自己一样,有一个很好的家庭。
他和她很快熟悉起来,他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若他去做戏子,定然是个大家。
他知道了她的名字,林芜,真不是一个好名字,他的名字是他自己取得,予谦,多好。
他知道了她的故事,原来,她的哥哥死了,真好,原来,她的父亲远在京城。
她的母亲和她的祖父,哦,她的母亲真是一个好母亲,不像他,他的母亲总是会给他捣乱。
他给她出主意,他知道有一种毒药,慢性,会让人一点点死亡,他教她怎么撒谎去抓药,教她下毒。
真好。
他告诉她,他不喜欢自己的母亲,也不喜欢自己的父亲,他告诉她,他是来临水读书的。
她叫他迟予谦,从来都是直呼其名,真不礼貌,他很高兴。
再后来,他的母亲依旧还在给他捣乱,下毒,丢毒蛇,拿菜刀砍他,真的很疯狂,好在小厮功夫还不错,没死。
但是,他很不高兴,所以他打算杀了母亲,这么重大的决定,他决定邀请自己唯一的朋友来观看。
他的母亲开始口不择言,满口疯子,污言秽语,宛如一个泼妇,迟予谦不喜欢她这样。
他唯一的朋友就坐在院子里,抱着一个砂罐,带着他喜欢的眼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身上沾满鲜血,他母亲像一条死鱼一样,被他丢进了院子里的水井,他有些后悔,这样,晚上就没水了。
他的好朋友就乖巧地坐在台阶上,砂罐里,都是药粉,那是他教她的,她可真好。
她长大了,他们都长大了,她的母亲终于无法忍受侮辱,自杀了,她身边好像多了一个暗卫,但是不重要,他教她加大量度,在她父亲回来时,她的祖父,已经生命垂危。他多么喜欢她的眼神,不见一丝光彩,他就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那个陶罐被她砸碎,看着她带着笑容看着她的祖父一点点死去,迟予谦第一次觉得她美得不可方物。
她说她要得到原本属于哥哥的一切,对了,原来她还有一个哥哥,因为看见了她祖父的肮脏事,被她祖父沉了塘,所以,她母亲就她一个独女了。
他喜欢这样的她,就像他一样,他们就像是天生一对。
她说,人活在世界上,会带上各种各样的面具,至少,应该活得像个正常人,然后,他戴上了面具,从此,他是温文尔雅的迟公子,她是江南有名的美人。
可总是有意外,他们见面越来越少,她不喜欢听他说话,真是,她一点也不了解她自己。
她也越来越不像她,她就像是变了一样,眼神不再是他喜欢的样子,她看向她的生意时是那么专注,一点也不像她,既然她在乎这些东西,那就毁了好了,她只需要在他身边就好了。
她还有未婚夫,这个未婚夫居然还喜欢她,一个虚假的人,有什么可喜欢的,只有他,才是和她最合适的,他们是一种人。
他不喜欢她现在的眼神,一点也不喜欢,她应该就像小时候那样,乖乖地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平静乖巧,而不是现在这样。
她的未婚夫很烦,既然是来办案的,那就去死好了,反正和他没有关系,一次两次都没死,真的很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