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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折枝(68)

作者:林叙然 阅读记录

刀刃带起的劲风在那人脸上割了一道不浅的口子,那人胡乱地抹了把脸,将手心送至灯下,见着满手鲜血,唇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悄悄手脚并用往后退去。

然而他刚退后不过一寸,凌厉的惨叫声登时划破长空,短刀贯穿了他整个右小腿肚,将他生生钉死在了地上。

“不肯说实话,还想活着从这儿走出去?”沈还嘲弄一笑。

那人惊惶不已,涕泗横流,连求饶的话都带着几分含混不清的哭腔:“暗杀蒋源老爷的确实不是小人啊!大人您抓错人了!”

伤口疼得他几乎立即就要晕厥过去,他却不敢惹面前这位阎王爷,不能去拔那柄刀,只好抹了把面上的涕泪,哭道:“小人只是送个亲,按常理都不能进到蒋老爷院中,因蒋老爷病重无法行常礼,才意外送轿至院中,但刚刚送到就立即撤出了,哪有什么功夫投毒,大人属实冤枉小人啊。”

他凄凄惶惶嚎个不停,腿上的鲜血也一直蜿蜒流开,猝然淌到了沈还身前。

沈还退后一步,但靴底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些许血迹。邱平立刻将提灯往旁一放,在他跟前单膝跪下来,替他擦拭干净。

待邱平退远,沈还才重新看向此人,唇角噙了丝嘲讽的笑:“有人告诉过你,蒋源死于中毒吗?”

寻常讯问话术罢了,那人不打自招,登时凄惶起来。

“我只问一次,谁是你主子?”

那人惶惶然,忍痛哭诉道:“大人说什么,小人听不懂……”

邱平有些哭笑不得,犯在四卫营手上的人,多要被剐一层皮,各种不堪入目的姿态他都见过,但连求饶都这般愚蠢的人,他还真是头一回见,遂上前踹了那人一脚,斥道:“别废话,想活命就赶紧招。”

那人挣扎着抬眸看向沈还,撞上他肃杀的眼神,终是抽抽噎噎,口齿不清地道:“是、是户部右侍郎,微时曾被蒋源在考课升迁之事上刁难,一直怀恨至今。”

沈还抬脚往回走。

邱平执灯为他引路:“一直如此。有人接应,兄弟们跟着追到青州才擒住这杂碎,死活撬不开嘴。是再问一轮还是带回京再说,还请大人示下。”

“不说便罢了。”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答案,薛相树大招风,自然得罪了朝野上下不少人。圣上要弹压薛党,旁人看不出端倪,但有心之人虽不知那本庚辰簿的存在,却难免会怀疑他这趟出京的目的是奔着薛相的亲家兼过往心腹而来。

寻着腥味儿过来的野狼先下手为强,暗杀蒋府唯一的主心骨,只留下一个容易自乱阵脚的懦夫,借此试探,押中则皆大欢喜,押错也无甚要紧。

动机不同,但殊途同归,还为他递了柄好刀,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地寻到由头住进蒋府,省了他不少事,只要不走漏风声,他本无心揪着不放。

只是可惜,连累好好一姑娘吃了后来这诸多苦头。否则等他来时,这姑娘尚在安生伺候蒋源汤药,不必直面那夫妇二人。

“满口胡言,舌头留着也是污耳。”沈还头也未回,径直往院内走去。

清霜覆地,提灯照路,颀长的身影投在鹅卵石路面上,冷寂而幽深。

-

竹林里惶怖的哀嚎求饶之声戛然而止,血腥味弥散开来。

等邱平走远,殷殷方从藏身的假山后走出来。方才听闻丫鬟回禀说沈还回来,她有事要同他说,故出来寻他,谁知就撞见了这么一幕,生怕叫他发觉,屏息凝神地站至现在,忽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却忽然颓了下来,连站也站不稳。

她平息了好一阵,总算觉着那股血腥味儿散尽,提脚往回走。

她当日便见过他如何果决狠辣地取那刺客的性命,后来也偶然听闻缇骑们私下闲话,说起薛晗的惨状,说他们统领自回京之后已鲜少沾血腥了,更何谈是对一个女人,何故如此,故能成为一桩茶话之资。

或许因那轿夫是曾有过交集之人,又或许是其求饶之声着实凄厉,殷殷亲眼再见识了一回他的狠厉之后,几分后怕浮上心头,暗自庆幸那日还算做下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他那日确然没有半分吓唬她的意思,他比薛晗,的的确确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若她当日没有服软,哄得他暂且相信她是真的愿意随他入京,后来又借着那一箭打消了他心底最后一丝疑虑,他恐怕是真的不介意对她试上一试,或许真会将她如阶下囚一般锁回京师。

这两日雨过天晴,今夜却连月色也寒凉。

殷殷步伐迟缓地走回致青园,沈还已沐浴完回房,瞧见她进来,冲她招手。

她乖顺地走向他,自觉地往他膝上一坐,他探手来解她的盘扣,查看了一回伤势,见破皮处已结了痂,其余单纯被箭身擦伤的位置已消肿恢复,心下微松,温声问:“还疼得厉害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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