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折枝(22)
路过西厢,殷殷状似无意地从菱花窗下往里一望,虽未掌灯,但勉强可以看清床缘仍悬着帷幔,和她方才出去之前如出一辙,而丁层云素怕憋闷从无这样的习惯,便知丁层云仍未回来。她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走至轿前。
小苔替她打起轿帘,等她落座,吩咐抬轿的婆子务必万分小心。
将近四鼓,蒋正不可能在正厅等她,她自然被带进内室。
“去哪儿了?”蒋正歪在西窗下的罗汉床上,拿折扇抬起她下颌,微眯着眼睨她。
“发觉姨母不见了,故出去寻人,没料到家主今夜会过去,怠慢了家主,一回来听闻消息便赶紧过来了,还望家主见谅。”殷殷倚着木拐微微埋首,神情中自带几分虔诚。
他这几日自然是不大愿意过去的,去了瞧见美人便心痒难耐,却又碰不得,干脆只每日叫大夫过来回话,几日过去倒慢慢将心头那火降下来了,若非因为她姨母的事禀到他这里来,他也暂时没想着过去。
“胆子越发大了。”蒋正抬眼看她,带着些许探询,“你要寻人,大可让婢子过来传话,我自会派人去寻。三更半夜的,你若出去有个好歹,小苔还不得急哭?”
见他竟有几分玩笑的意思,殷殷斟酌着措辞,迟疑道:“夜太深,怕扰着家主,原想着若是今夜寻不着,明儿一大早便来正院求家主帮忙。”
只要不是避着他就行。
蒋正收回折扇,含笑道:“你既有心来这边见我,正好我也想了几日,日后该给你个什么身份,往后便留在正院……”他顿了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做我的贴身丫鬟吧。”
月光从菱花窗棂中洒进来一点,清清冷冷的,一如她此刻的反应。
蒋正心头不大痛快,她病着的这几日,他便一直在思虑这事。
有他自己和薛晗的前车之鉴在,他不是不懂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也深知邀功讨赏是获取美人芳心最直接的途径,若处理好此事,殷殷这种孤苦无依的贫家女必然视他如天,日后自然对他百依百顺。
奈何殷殷的身份始终是个巨大的隐患,将人放到他眼皮子底下来自然要更放心一些。
更何况,他实在是不能不顾忌薛晗的颜面,思来想去,将殷殷留在正院,虽说不给名分的确是委屈了她,但他二人却能日夜快活,也免哪日那妒妇改变主意再来寻她麻烦,一石三鸟,实在是眼下最为妥帖也最合他心意的法子。
“不高兴?”
“没……”殷殷刚要回话,夜风倏地从窗户缝隙中涌进来,春寒料峭,激得她咳嗽起来。
她微微低头,以手帕掩住口鼻,将声音压得极低,身躯却一颤一颤的,细看之下,双颊亦呛得染上了一丝酡红,显然忍得极为辛苦。
那点儿被她的冷淡所激起的不快烟消云散,蒋正起身替她斟茶,送到她口边。
殷殷接过饮下,勉强止住咳,才道:“谢家主。能在家主跟前服侍,是婢子的福分。”
清凌凌的双眸望过来,里头刻意藏着的委屈一闪而过,刺得蒋正眼睛生疼。
她已乖顺地改了自称,半点怨言也无地接受了他的安排,然而就算之前嫁给他垂垂老矣的父亲,她也好歹有个妾室的名头,不至于轻易被府中众人看轻,如今背着被官府治罪和被亲族唾弃的风险跟了他,却只能这般委曲求全。
他探手在她脊背上抚了抚,主动提起丁层云,试图宽慰她,也减轻自个儿的歉疚:“放心,你姨母找到了,不过夜里误入俟园,被护院当贼拿下了。内院之事,护院禀到夫人那里,夫人又遣人来知会了我一声。”
难怪他今夜会突然去她那里。
只是既不顺路也无要紧事,姨母她去俟园做什么?
殷殷思绪纷乱,但蒋正这份挟恩图报的心思太过明显,她来不及细想丁层云如此行事的缘由,上前服侍他起身,替他宽衣。
他先前本已歇下,听薛晗着人来报丁层云的事,随意披了件外袍便去了跨院,未曾刻意装扮,眼下也就只需宽衣即可上榻。活儿简单,有了沈还练手,眼下她动作还算熟稔,没有惹得蒋正不耐烦。
蒋正低头去看她,她正埋首做事,垂眉顺目,瞧着温婉得紧。家中有个强势的镇宅,这般柔弱好拿捏的娇美人儿别有一番滋味,正是他心底馋了许久的消渴之药。
上方投下来的眼神,炽热而不怀好意。
殷殷佯装不知,有条不紊地伺候他更衣完毕。
娇嫩的双手迫不得已在他腰腹和肩臂间若即若离地游走,等到殷殷停下动作时,蒋正心头的渴已到了极致。
殷殷浑似不觉,只是在去替他整理床榻时,走得越发慢起来,右腿也瘸得更明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