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凡记(138)
一大早沈澄又到了山上,幻境开门见了大为意外,“沈大人还没走吗?”
“妹妹还在山上我怎么能走。”沈澄进屋坐下,问:“她昨日如何?”
幻境说:“不大好,晚饭也没吃就睡了。”
沈澄看着屋里的陈设,说:“这日子是真难为她了。”
幻境说:“大人吃早饭了吗?我盛粥去。”
沈澄说:“不急,等妹妹起来一起吃吧!”幻境就出去了,沈澄一个人坐在屋里想眼前的事,不知不觉天将近午,还不见锦姐起来,幻境说:“我叫叫去吧!”走到门前连叫几声,锦姐应说:”进来吧!
“你怎么还不起来呢?我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咱找道长退了房子晚间就能走了。”
锦姐虚弱道:“你快倒杯水给我喝。”
幻境倒水上前,见锦姐嘴唇苍白,腮上邪红,一摸身上滚烫的,惊说:”了不得,烧得厉害。”
锦姐将水大口喝了,又要一碗,说:“没事的,我喝点水睡一觉就好了。”
幻境不放心大声叫沈澄来,锦姐见了沈澄愣住了,从心里生出一种暖意,问:“你怎么没走啊!”
“你还在山上我走哪里去?”靠近坐下摸了摸锦姐的额头,“你吃些东西我去找大夫。”
锦姐说:“这大夫不用找了,找着了人家不愿摸黑上山,我嘴里没味你冲碗糖水来我吃。”
幻境在厨下找到半包糖,沈澄端进去,亲手喂着锦姐喝,锦姐泪意隐隐地说:“云哥儿,你不怨你,你也不怨我吧!”
沈澄温柔道:“你若真这样想就跟我走吧!”
锦姐含泪摇头,“不了,你当官儿的人,我不连累你,你放下我吧!”
“要放也不能放在这里,有好去处我自然放你,当日放你上山东,今日我放你去哪儿啊?”
锦姐自嘲地笑了,道:“不必说了,我要睡了。”
沈澄只在一旁守着,眼见锦姐越睡越沉,去摸额头更是烫手,嘴唇已起皮了,替她换了条凉手巾,出来叫幻境来守着自己要下山去寻大夫,幻境说:"这会子找大夫也晚了,寻到城里城门都关了,大人略等等,这山上有救苦救难的活神仙我找他去。"
幻境熟门熟路上了玉泉观,已是掌灯吃晚饭的时候,那看门的道人也是认得她的,“幻师父怎么忒晚来?我们不理事了。”她说:"我不是来做事的,品元道长在吗?"
门口的道人领着她进去了,朱秉杭自己也带着病不便见客,只让道童出来问有何事,幻境软和地说:“西苑奶奶病了,烧得厉害,天晚来不及进城找大夫了,请品元道长去救命。”
“你等等!“一件要紧的事,道童只是要笑,忍着笑到房中对朱秉杭说“师叔,西苑奶奶又找你救命呢!”出了门几个道童聚在一处叽叽喳喳,一人说:”这是梁祝里的相思病吧!”另一个说:“不对,这是杜丽娘的思春病!”
朱秉杭在里间道:“瞎说什么呢?”
一个人隔着窗问:“师叔那你去不去啊?你要去我替你背药箱啊!”
朱秉杭撑着头,烦躁道:“你们一边去。”
果然外间一点声音也没了,朱秉杭以为道童们走了,没想到却是师父来了,忙站起身叫了声师父,广宁子说:“你心浮气燥的干什么?”
朱秉杭低头道:“弟子罪过。”
广宁子说:“你这是心病,你快换了衣服下山看病去吧!”
朱秉杭推说:“我不去了,您让师兄去吧!”
“你不去病怎么能好呢!快去,快去!“朝外叫说:“冬传,你来背药箱。”
朱秉杭不得已换了衣服带着道童跟着幻境来了,沈澄开得门,彼此照面,心中都暗喝一声,朱秉杭想这是哪里的来人,如此钟灵毓秀,怀文抱质,雁塔题名的便是他这样的人吧!
沈澄想这山林野外的道士中竟这样清俊秀逸,气态高华的人!心中自然起了一种敬服,于是很客气地请了进去,锦姐发着烧越显着面若桃花,朱秉杭上前搭了脉,只觉得脉位低沉,轻取不应指,就知病在里症,细切着心脉弦细,就知是肝气犯心,心藏相火,荣气不通,精神离散。收了手起身从药箱取了一丸“牛黄清心丸”让用热酒服下,幻境拿着去了,沈澄封了二两银子递上,朱秉杭失笑,“您误会了,我不是出诊不收诊金。”
沈澄说:“深夜劳动,实在欠安,道长既不受俗家之礼请外间喝杯茶吧!”
沈澄亲自泡了茶端上来,刚落坐,两人一起开口:“敢问……”,两人都笑了,沈澄抬手,“道长是客,道长先问。”
“敢问尊驾来处?往日一向未见。”
“鄙姓沈,南京人氏现在西安,里间正是家妹,一向官事缠身少来探望,今日多谢道长援手。“说着起身做揖,朱秉杭也还礼,”原来您就是沈大人了,吴姑娘提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