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扮小可怜(49)
易轻寒是个闲散的性子,幼时最爱的便是练功之余捧着一本游记读,简直到了爱不释手如痴如醉的地步,长大后更是迫不及待地要亲眼去瞧一瞧那些从前在书中看的瑰丽奇景,山川河流,若说易小凉的人生定位是「吊儿郎当,花里胡哨」,那易轻寒的终生箴言便是「历山河,踏长风,揽星辰」,一年里也没有几日是在山庄安稳待着的。
苏无回将字条搁下,想了想,眼神仍落在字条上,言辞笃定:“轻寒行事向来有分寸,且他的功夫你是知道的,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易小凉点点头,右手食指敲打着桌面,左手捏着绯花,心思百转。
苏无回又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便去葛家庄走一趟吧。”
流水望着易小凉的碧色衣角消失在游廊尽头,咬着的唇终于松开,满眼忧虑看着苏无回:“苏师兄,小凉她一个人出远门可以吗?如今她……功夫不比从前……”
苏无回站起身来:“不让她亲自去一趟,她总也会想法子溜出去的,上次江沉云一事不就如此?无妨,我会找人跟着她。”
易小凉推开易轻寒房门,掐指数来,此番轻寒已出门尽半年了,跟老纨绔一样都是不着家的,他自能执剑起,便时常一人外出游历,这些年已去过许多地方,足迹遍布大江南北,每每回来,眉眼皆十分灿烂,甚是潇洒。
她径直走向书架后头,轻车熟路开了墙上一处暗格。
扒在门边的两个脑袋相视一眼,易丢丢先道:“好啊小师姐,你连轻寒师兄的私房钱都不放过。”
易小凉头也不回,扒拉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揣进怀里:“你师兄自小得了什么新奇好玩意儿或者香糖果子话本子都只往这一处藏,十几年了也不换地方。”
她走出房间,站定,“我与他的机关术都是老纨绔教的,你觉得他是为什么不换地方?”
易丢丢:“因为他心是真大啊。”
宋沉舟:“不对,因为他觉着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吧。”
半树斜阳满树蝉,一映冷月上山峦。天际云霞豁然清晰在眼底,今年的秋日要来了。
第22章
这阿婆该不会是什么成了精的精怪吧?
葛家庄是临原的一处村子。
临原在封安以北还要北的地方,隔着归云山和枕江城,再过了凤凰山,才是临原。
宋沉舟骑在马上溜溜达达,抖着帕子擦了擦汗,然后夹了夹马腹,奈何这马儿依旧不慌不忙散着步,被易小凉落下了许多。
晨光熹微间,一袭红衣的易小凉骑着一匹白马破雾而来,白马行至宋沉舟跟前骤然扬起前蹄,她高高绑起的发尾摇晃不止,脊背挺直,逆光里眉眼似带晨露。
白马红裙将晓剑。宋沉舟终于晓得为什么会有此种说法了,此时情景任谁瞧上一眼不是经久难忘,二哥哥当年离经叛道之前,应当也是真心实意仰慕过吧。
易小凉折回来,随了宋沉舟的速度:“宋雪人,你走这么慢是要化了吗?”
因为宋家在临原,再加上考虑到涑河山庄养了宋雪人这半拉多月确实有些困难了,易小凉便带着他一同前往临原,一路上磕磕绊绊走走停停,本来她一个人快马加鞭走个三四天便到了,托宋沉舟的福,这一趟走了足足六天,终于在日沉西天前,在去葛家庄的岔路口上与他分道扬镳了。
宋沉舟咬着袖子朝远去的红衣姑娘挥手:“我回家知会一声就去葛家庄找你!”
易小凉背影一滑,险些从马背上颠下来。
苏无回推开窗页,傍晚时风卷起发丝掠过脸颊带起一阵细痒,院墙外忽然飞起几只雀鸟扑棱棱地落到旁处去了,惊了雀鸟的人翻上墙头沿着院墙行了几步,然后跃到了小院中植了那棵桃树上。
苏无回皱了皱眉:“那树枝桠细弱,你莫要踩坏了我的树。”
树上少年一撩左额的头发落到窗前:“忒伤我心啊,树要紧还是我要紧?”
“树重要。”苏无回一脸嫌弃合上窗,走去打开门,“近来可都还好?”
“你问我?”孟旧柏叼着一朵随手摘的野花进了门,“我好的不能再好了。”
他径自坐下,捞起斟好的茶一饮而尽,“贺知江临死前也收到了一封信,你猜信上写了什么?”
苏无回坐下,没有言语。
“汗青万卷,寒铁三尺。”孟旧柏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右手搭在膝盖上头,左手中的茶盏慢慢浮现出几道裂痕,眼底万丈云霞滔天,“又是这句话。当年……”
要怎么来说当年事呢,远归的少年拎着一路上攒下的礼物站在家门前,满腔的思归被灼目的烈火仓促烧尽,将他心头的眷恋断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