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扮小可怜(25)
自易溪亭接手山庄以来,做的唯一一件正经事儿,便是在四处设了鸽亭,除了饲一些递消息的信鸽,还笼了些稀奇古怪的人,这些人皆有各自本事,上至行侠仗义下至鸡鸣狗盗,无所不有。
但他们总有个共同之处,便是曾走投无路有求于易溪亭,若非如此,也不会被他一纸契约押在门下几年光阴。
不过这个沈三,易小凉倒是头一遭见,不知他是否全身而退了,得去鸽亭问一问。
心口的伤处又一阵撕扯,又想起叶青青来,不知为何听说她要寻江初照便下杀手?
左思右想,院里已掌了灯,仍是不见周蘅身影。
易小凉便想着这句道别和致谢只能让听竹转达了,结果出了院门,没瞧见听竹,倒是瞧见个姑娘。
见她一怔,姑娘先开口道:“我叫听溪,来送姑娘。”
听溪,那便是同听竹一样了,易小凉了然道:“是周蘅让你来送我的吗?”
“公子现下脱不开身,他知道姑娘必定不会久留,遣我在此等着。”听溪在前头走着,话语间听不出情绪来。
易小凉跟在后头走着,虽然她十分不擅长记方位与线路,每每只能靠显眼的物什来判断,但也瞧出来这姑娘带着她绕了绕。
透过月门,远远瞧见灯火通明的院子里跪了个人,身形瘦削,映着一旁婆娑的几簇竹影,有些可怜。
易小凉问听溪:“是周蘅?”
听溪虽脚下不停,但显然步子慢了下来:“公子因为违了老先生的教诲,自行领罚。”
“什么教诲?”
听溪道:“不惹江湖是非。”
易小凉叹气,合着这还是因她而起,她给他添这一桩麻烦也是够大的。
平素总说不想给旁人添麻烦,可到头阴差阳错的,她总是最麻烦的那个。
易小凉住了步子,远远瞧着:“他跪了多久了?”
听溪亦瞧着周蘅的背影,道:“从姑娘那出来便在此跪着了。”
“是我对他不住,我去瞧瞧。”易小凉掉转了方向,边走边想,这小公子的身子骨,风一吹合该散了,他这祖父比老纨绔还黑心。
正要跨过月门时,房门敞开,走出来一位老先生,月色清晰,能瞧见这老先生面色十分威严,瞧不出一丝松动的温和气儿。
老先生负着手站在檐下:“可知错了?”
“知错,祖父如何惩罚我都无怨言,可是……”周蘅垂头道,“祖父,她是被灵犀掌所伤,恳请祖父替她诊治……”
灵犀掌?月门后的易小凉有些讶异,原来周蘅瞧出来这是灵犀掌的伤了!
“周蘅。”易小凉从旁边挪出来,走到跟前朝着老先生行了个礼,“问老先生好,不必劳烦老先生了,我伤得不重。”
瞧见易小凉的身影,周蘅眼中明显晃过一丝亮色,闪了闪,又极快地隐匿到了云层后头:“阿笙你虽然此时无恙,但灵犀掌的伤并未治愈,怕日后发作起来是个麻烦。”
“没事。”易小凉朝他笑了笑,她这么说并非是在安慰他,谁让她阿奶的医术也是江湖上数得上的,如今反而是他更让人忧虑,她憋了口气,兜住一眼眶的泪,“我给你惹麻烦了,实在对不住。”
端得一个楚楚可怜。
周蘅头一遭见她这般模样,险些当了真:“没有,不麻烦,不麻烦的。”
易小凉又转向台阶上的身影,极力做出恭谨样子,许久未曾聆听老纨绔的教诲了,只觉这副样子做起来还有些生疏:“周蘅并不知我是江湖人,是我逼迫他与我同行,老先生不要责怪周蘅了。”
“祖父……”
“你闭嘴。”老先生冷冷对周蘅道,然后抬手指了指易小凉,“你与我进来。”
易小凉一脸乖巧,低眉顺眼地跟了进去,立在一旁。
老先生在堂上坐下,举手投足间威势尽显:“叫什么名字。”
易小凉抬手屈指抵住下巴,方要张嘴,却被一道凌厉目光扫过:“真名。”
她老老实实道:“易丢丢。”
老先生抬眼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挺好看个小丫头,起的什么狗名儿。”
易小凉不由得在内心里赞同这句话,老纨绔你瞧,不止我一个人质疑你的文学造诣。
老先生指了指易小凉:“手伸出来。”
易小凉乖巧地挪过去,伸出手去,过了许久,却见老先生脸上竟似有些忧愁哀伤。
她悲凉道:“我还有多久能活?”
“死不了。”老先生眉头紧锁,“我竟看不出来你还如此惜命。”
易小凉忽然察觉到一丝真气涌进体内,老先生竟是个高手。
“你曾受过重伤?”祖父撤了真气,又恢复了冷峻脸色,多瞧了她几眼,“这样严重的伤,若是惜命,怎么落得这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