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256)
裴祯元坐回了龙椅之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下方众人。
终于,宋长炎反应了过来,急急道:“陛下!此女来历不明……”
“并无不明。”裴祯元道,“早在多年前,朕就已知其身份。来,戚卿,跟各位大人说说看,你到底是谁?”
戚卓容脸上仍带有些许的震惊与迷茫,闻言一下子被人拽回现实,安静了许久,才缓缓伏下身子,叩首道:“臣女燕鸣姣,参见陛下。臣女的父亲……名叫燕良平,二十年前,在兵部任武库司郎中一职。”
一些资历浅的官员不由面露疑惑之色,而宋长炎等在官场沉浮十余年的老狐狸们,却一下子变了脸色。
谁能忘记当年不可一世的陈家是怎么倒台的?不就是因着这桩轰动一时的燕良平案吗!
而当年查办陈家,就是经的戚卓容之手!
怪不得,怪不得,她当年对陈家步步紧逼,寸步不让,还以为是有皇帝的授意,原来……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复仇!
一介孤女,竟能隐忍至斯!其意志之坚韧,心性之可怖,无怪乎能做到如今东厂督主之位!
“平身。”裴祯元扫视了一圈脸色精彩纷呈的各路臣僚,淡淡道,“如何,各位现在可满意了?兵部武库司郎中之女,这个出身,够清白罢?”
“陛下慎重!”有人慌忙出列道,“封后乃是国之大事,岂能如此草率!此女诡计多端,生性暴虐,怎堪为国母啊!”
“说的是啊,陛下!古往今来,能母仪天下之人,无不是端庄贤淑、蕙质兰心、德才兼备,可,可……”
可这个不管是叫戚卓容还是叫燕鸣姣的女子,显然就跟这几个词八竿子打不着边!岂止是八竿子打不着边,简直就是集它们的反面于一身!这和一个恶霸要当百姓父母官有什么区别!
裴祯元托腮听着他们在下面群情激昂,吵成一片,个个面红耳赤,想要让他收回成命。
大家已经全然忘记了最开始是要治戚卓容的死罪,眼下光忙着声讨她配不配为一国之母了。
只有宋长炎不忘初心:“陛下!且不论哪有女子为宦的道理,更不论哪有宦臣为后的道理,光论燕氏此人,就狼子野心,意同谋反,比当年废太后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谋反?”裴祯元不由坐直了身子,“宋爱卿何出此言?”
“今夜刘府门前,她当着文尚书、庞侍郎等人的面,答应臣要带臣来见陛下,辩个黑白分明。可臣一入宫,她便以陛下尚在歇息为由,让禁卫军强行将臣带离。”宋长炎横眉怒目,“敢问陛下,燕氏当时不过是个司礼监掌印,如何有权命令禁卫军?又或者是不知何时,禁卫军已经划入东厂管辖范围?”
“怪不得宋大人入宫许久,宫中都没有人来传召齐岩志,原来是宋大人根本就没有见到陛下。”谭御史看向裴祯元,“陛下,燕氏暗中勾结禁卫军,私自扣押朝廷重臣,这与谋反又有何异?”
“勾结?”裴祯元叹了口气,“禁卫军的调令是朕亲自下的,因为朕不便操劳,宫中事务总需要有人打理,把禁卫军交给她,有何问题?”
“陛下!”谭御史愕然,他万万没有想到,裴祯元竟然会这么说。
连其他大臣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这禁卫军的调令可不比其他,若是戚卓容反水,下令让禁卫军包抄英极宫,那皇帝岂不是自身难保!
陛下他、他……
他竟然是来真的!一想到先前他还替戚卓容挡了一刀,如今想来,什么狗屁君臣情义,恐怕是早就色令智昏了罢!
谁能想到,他们看着长大的陛下,励精图治的外表之下,竟然还是一个荒唐的情种!
“好了,既然只是个误会,她将你带离后也只是与你说说话,并未对你做什么,那此事就此作罢。”裴祯元挥了挥手。
言官向来是胆子最大的,谭御史不能接受今夜变成一场闹剧,他一副要悲痛死谏的样子,大喊道:“陛下!切莫被燕氏迷了心智啊!她——”
裴祯元忽然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戚卓容本在地上跪着,见状踉跄起身,狂奔而去,抓住他的手焦急道:“陛下!”
裴祯元的手很冷,戚卓容一时都分不清究竟是他的手冷,还是这金殿的砖石更冷。司徒马连忙把暖手炉塞回他手里,道:“陛下,没事罢?可是伤口又疼了?”
裴祯元睁开眼睛,虚弱地道:“扶朕回去……”
司徒马立刻道:“陛下操累过度,身体不适,即刻回宫!”
“还有……”裴祯元颤巍巍地举起手指,“来人,把宋长炎,给朕打入天牢!”
宋长炎一顿。
其他大臣纷纷愣住。谭御史呆了好一会儿,仍没明白怎么明明刚才是他在说话,惹了陛下动怒发病,最后却成了宋长炎被打入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