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艳宦(135)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直侧立在旁的履霜突然忍不住讥嘲地翘了翘唇角。
戚卓容拊掌:“陈大人知道得真多。”
“敢问戚公公,从瓦剌到京城,用了多久时间?”
这不是什么能隐瞒的事情,戚卓容道:“半个月。”
“这便奇了。”陈敬目光如炬,“漠北军携带辎重,从边境到京城,也只需大半个月的时间。而安乐王一行,不过十余人,轻车简行,日夜疾驰,怎会耗时如此之久?”
戚卓容:“那还不是怕安乐王水土不服,因此路上行得慢了些吗?”
“非也!你口口声声奏请陛下,要让安乐王入京查此信件真伪,可这大殿之上,安乐王说的难道就一定是真的吗!就凭他是瓦剌人,因此就可全信吗!”陈敬拂袖道,“陛下,老臣怀疑,戚卓容根本无从证明此信真假,只是为了挟私报复,贪图翻案之功,因此与安乐王的弟弟串通,在路上耽搁了日子,又对好证词,才来蒙蔽圣听!”
他噗通一声跪下,双肩微微颤抖,几缕银白发丝从官帽中漏下,显得苍老又悲戚。
“陛下,陈鸿畴诬陷同僚贪墨,老臣自知罪无可赦,但这通敌之名,也并非是无稽之谈!虽不知到底是谁安排的这信,但绝无可能是臣等啊!只贪墨一项,便足够让武库司郎中一职空缺出来,臣等又何必再去劳心费力地伪造书信呢?反倒是戚公公,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只为试图给臣等叠加罪名,竟做出与安乐王弟弟串通之事来!”
“行了!”安乐王摸着他厚厚的胡须,愤愤道,“说了这么多,你不就是说本王是个冒牌货吗?还说本王与这位大人串通,天神在上,本王连这位大人叫什么名字还没记清呢,怎么串通?你说本王是安乐王的弟弟,那真正的安乐王又去了哪里?”
“这老臣就不知道了。”陈敬凛然道,“只有戚公公和阁下才能解答。或许是那信确实是瓦剌人所写,而真正的安乐王没能给出戚公公想要的答案……”
言下之意就是戚卓容派人暗中杀害了真安乐王,又安排了个假安乐王混进来,以期达到自己的目的。倘若这是真的,那戚卓容就是欺君罔上,勾结外族王室,是要掉脑袋的大罪!
见戚卓容沉着脸不说话,陈敬袖下的手指不由松了松。
真安乐王已经死了,而戚卓容这案子又不能再拖,更不能节外生枝,为了急于求成,他一定会强行让安乐王的弟弟顶上。而自己于朝堂之上揭穿他这一行为,无论是否有苦衷,戚卓容都必遭重创。甚至因为他在这里偷天换日,连同前面查出来的东西都会一起变得可疑,那么一切就有了转圜之地。
那高座之上的小皇帝,方才还在因前一局的胜利而飘飘然,现在的面色却如此难看,是没有想到最后关头竟还会生变罢!
陈敬在心中冷笑。
第56章 朕不需要你来指教。
就在此时,安乐王忽然跪下高呼:“陛下,小王就是真正的安乐王,不远千里而来,结果差点死在半路,恳请陛下为小王作主啊!”
陈敬一顿。
小皇帝:“你又有何事?”
“陛下请看。”众目睽睽之下,安乐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着藏在胡髯中的那颗黑痣,就这么徒手用力一掐——竟然真的被他掐了下来!
众臣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陈敬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他掌心的那枚黑色的肉点。
“这位大人说得不错,小王确实有个同胞弟弟,与小王长得极其相似,只是下巴上多了一颗黑痣而已。可是小王的弟弟,已经死在了来京的路上!”安乐王痛声道,“臣这枚黑痣,也不过是后来粘上去的罢了!”
陈敬死死地盯着他,满目惊愕,仿佛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小皇帝立刻追问:“这是怎么回事?朕让你来,可没让你弟弟也来!”
“确实是小王自作主张了!只是……只是……唉!”安乐王面露痛色,“不瞒陛下,瓦剌投降后,小王是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只盼着安安稳稳度日便好,可是小王那胞弟,从小征战,奋勇好斗,一直在怂恿小王重新开战。小王……小王心里怕啊!怕哪一天这弟弟背着小王,偷偷撕毁盟约,那小王岂不是冤枉吗!正好这时候陛下来了圣旨,宣小王入京,小王便哄骗他说,他从未进过京城,不如去京城看一看,就当是知己知彼了。于是小王便让他穿上了小王的衣服,而小王则扮成他的随从,反正帽子一戴,你们中原人也认不出瓦剌人的区别。”
小皇帝冷哼一声。
“小王本想着入京后将他献给陛下,任由陛下处置。结果刚出甘州地界,就遭遇了刺客,那刺客夜里行动,我们都睡熟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小王的弟弟竟死在了马车里!”安乐王掩面道,“唉……这或许就是天意!一位名叫拾壹的大人负责此次护送,小王见他不知所措,便主动与他坦白了身份,那位大人便放下心来,让小王继续坐回马车里,说他接下来会放慢行程,保证小王的安全。小王想来想去,觉得这车队继续前行,明显是小王还活着的样子,可为什么就再也没有刺客了呢?于是小王便悄悄贴上黑痣,不成想直到今日见了陛下,才知是如何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