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后,怀了皇帝的崽(94)
既然不能入宫,那么,孩子该弃,该留。
有那么几回,她恨不得就这样跌一跤,让他无声无息的去....
蹒跚在茫茫雪地间,被漫天风雪刮过,举目四望,唯她茕茕孑立,心头拂过的那抹孤寂与荒芜,令她不由料想,何不留下这个小生命,至少暗夜行舟,也有人与她风雨同程。
一番思量,不禁怔惘,这孩子竟是她踽踽独行路上的唯一皈依。
那么,她必须全须全尾从他身旁离开,为孩子和自己博出一方自由天地。
傅娆思及此,眼底闪现坚定的泪花,得填饱肚子,方好打一场硬仗,不消片刻,已将案头珍馐一扫而空。
皇帝原在看书,不经意扫了一眼,见菜碟空空如也,微愣,笑道,“胃口倒是挺好。”
傅娆用布巾擦嘴小声笑了笑,“是饿极了。”
内侍将小案撤下,又给二人盛了热水。
傅娆小抿几口热水,暗暗瞥了一眼皇帝。
皇帝倒是从容地扶着茶盏,正望着她,眼底缀着笑,很温和的样子,甚至还带着几分宠溺。
傅娆伏在他跟前,
“陛下,臣女今日入宫,还有一事。”
“何事?”
傅娆抬眸定定望他,“陛下,您先前总说,不会逼迫臣女入宫,臣女今日也想回禀陛下,臣女确实不想入宫,也不打算入宫。”
皇帝眉色一怔,眼底的笑意缓缓褪尽,指腹摩挲着茶盏,垂眼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茶水,并未接她的话。
傅娆鼓起勇气再道,“陛下扪心自问,臣女适合入宫吗?”
“不适合。”他眉眼低垂,回答的倒是极爽快。
傅娆微愣,瞳仁溢出几分幽亮的神彩,忙道,“是啊,既是陛下也认为臣女不适合皇宫,还请陛下高抬贵手,成全我罢。”
语毕,双手合一拜下,叩首,伏地不起。
皇帝的视线落在她后背,优美流畅的线条,浓纤合度,每一寸他都曾抚触,曾享有....
他闭了闭眼,从肺腑发出一丝无奈,夹杂着几分闷困的气音,“你对朕就没有一丝丝情意?”
傅娆微顿,视线越过那案角,落在他垂下那片明黄的衣角,金黄的光芒耀着她的眼,她眼前渐渐模糊,于她而言,有,或没有,都不重要。
哪怕有那么一些,都不足以撼动她保护孩子以及离开他的决心。
她闭了闭眼,用她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嗓音道,“陛下,臣女仰慕您威严神武,却无男女之情。”
皇帝眼前的温情,终是一寸一寸被抽离,心里所有的骄傲和欢喜,都被她这句话给掏空,帝王与生俱来的威严受到挑衅后,蓦地生出一股戾色,他微微眯起眼,从齿缝挤出一丝声响,
“若朕执意纳你为妃呢?”
傅娆抬眸迎视他,顿了片刻,轻声问,“陛下觉得徐嘉如何?”
皇帝皱了皱眉,冷声道,“负义小人,何足挂齿!”
傅娆跪直了身子,颔首,“没错,臣女与徐嘉曾在一起十年,十年间也有温情脉脉,相互扶持...可后来呢,徐嘉见了公主,不照样将我丢开?”
“待我嫁给陛下,入宫为妃,此时,臣女尚且有几分姿色,还可恬不知耻称上一句‘年轻貌美’,再过一个十年,我人老珠黄,届时陛下宠幸旁的年轻妃子,我能奈何?”
“我与徐嘉那十年,分隔后尚且能落得个自由身,被陛下摒弃,我不过是在深宫捱命而已....”
说到最后,她眼尾泛红,那星星点点的泪芒里折射出些许悲凉。
自顾帝王多薄情,她不信皇帝能对她从一而终。
她也不敢去赌。
皇帝眉目一怔,竟是哑口无言。
更漏不声不响到了子时,似有风雪刮着窗棂飒飒作响。
于一片嗡嗡的风声中,他艰涩出声,“傅娆,你对朕就这般没信心?”
傅娆咬着唇,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面色,答道,“陛下,臣女对您有没有信心还在其次,臣女对后宫的娘娘们是不敢托大,珍妃娘娘与大皇子殷鉴不远,前有皇后,后有淑妃,再往后,还有个太皇太后,臣女招架不住。”
这是一不信他会与她白头偕老,二不信他能护她周全。
皇帝闻言胸口如闷棉花,好半晌没接她的话。
殿内静得出奇,羊角宫灯如画,徐徐倾泻着光芒,二人如同陷在一团晕黄的光色中,一人面朝光亮,容颜如玉泛着绒光,那抹光色却不足以挥去他眼底的冷隽,而另一人背对宫灯,脸颊隐在暗处,神情叫人瞧不真切。
二人明明近在咫尺,却被那一寸灯光给分割开来。
炉中余火将歇,唯有深处残有一层兽金红光,层叠的碳灰如银,泛着森白的冷色。
皇帝低垂着眉眼,望了望茶盏里凉水,无色无味,默了片刻,缓缓饮尽,凉水入肚,浇灭胸膛那股烈火,连同数月来那些无可名状的情意,也成了水中月,镜中花,他看得见,却捞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