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屋囚(90)
然而她如今却又同圣上谈痴心,受不了自己真心爱慕的人宠幸旁人。
钟妍服侍圣上有功,替主子好好教训报复这个负心的女子,这原本是该赏的,但是瞧见她凭借那样一张脸就能轻易牵动郑玉磬的心绪,却又觉得她将来有一日是留不得的。
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从心底里厌恶除自己以外轻易挑动她心绪的人,无论男女,不关风月,都该去死,亦或者叫他们生不如死。
“郑母妃身子贵重,还是该保重,回宫休养便好,”萧明稷面上微含了笑意,那是郑玉磬再熟悉不过的危险信号,“总管深受皇恩,难道就眼瞧着郑母妃站在风地里受凉?”
郑玉磬瞧了他一眼,却正瞧见他对自己做的“一夜”口型,分明是那个被他胁迫才有的承诺,心知他有心挟把柄威压,虽然生恼,可最终忍了忍,并没有说出什么。
钟妍暗地里是他的人,萧明稷要护短,也并不叫人意外。
宁越会意上前,他从善如流地劝了贵妃一句,作势搀扶。
钟妍听见三殿下为自己说话,心底那分郁气也稍微散了些,正要顺从废太子妃的话起身,却遥闻天子驾临的声音,瞬间改了主意,搭着川绿的手摇摇晃晃站起来,可还没有站稳,身形摇了几摇,径直栽倒在了地上。
头冠沉重,她这一下子可不轻,川绿跪的太久,也没有力气去扶住自家娘子,两人一块倒在了地上,而钟妍额头的娇嫩肌肤被青石地面擦伤,虽然不重,但看着大片擦痕,也十分骇人。
“娘子!”川绿见钟妍受伤昏迷,不顾自己胳臂垫在她身下被磕肿,惊呼出声,悲痛恐慌,声音之大,几乎叫人生出钟妍快要被郑玉磬磋磨至死的错觉:“您醒醒,求求贵妃娘娘,瞧在娘子与您同侍圣人的份上,不要为难我家娘子了!”
郑玉磬不瞎,她的方位,比钟妍更能看到圣上的车辇,然而钟妍要做戏,她也不拦着,率了众人向圣上行礼。
“贵妃!”圣上从御辇上下来,这还是他头一回见郑玉磬行了俯身礼还没忙着叫起,反而怒意犹存:“你这是在闹什么性子?”
圣驾本来没有这么快从太庙荣返,然而圣上怕郑玉磬身子不好,被旁人刁难暗算也不知道,所以提前了许多,没想到没看见她被旁人欺负,反而高高在上地惩罚钟妍。
他知道郑玉磬恼怒吃醋些什么,但作为天子,他容不得贵妃这样挟私折辱一个与皇后容貌相似的女子。
她要是生气伤心,吃孝慈皇后与钟妍的醋,大可以回宫同他分说,毕竟是他疼爱怜惜的女子,放在手心疼着,他愿意一次次伏低哄她。
可她这样利用地位欺辱嫔妃,与后宫之中的其他女子也没什么两样。
圣上身旁的内侍女官见局势而动,已经将钟婕妤搀扶起来,吩咐人请太医过来。
郑玉磬微微抬头,她怔然地看着这一切,像是一个做错事却又不肯承认的孩子。
圣上见她懵懂呆滞,可能也不是故意的,她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可以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说不定还是被人挑唆的。
他轻叹了一口气,暗忖自己是不是方才音量太大吓到了她,音音被自己惯坏了、宠娇了,自己从未对她这样疾言厉色,到底不好闹的太僵,吩咐了句“平身”。
“圣上,”郑玉磬平静道:“我只是在管理嫔妃,钟婕妤身子娇弱,教她休息几个月也是好事。”
钟妍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醒来,她面容悲戚,眼里只有圣上,却被哭泣哽咽堵住声音,虚弱不言,唯有眼神幽怨,尚能传情。
“她身子是不好,朕瞧你的身子养的倒是不错!”
圣上瞧她这般满不在乎,可想而知,自己方才都是想错了的,面色阴沉下来,“你有什么资格在立政殿里管教嫔妃,当着孝慈皇后的面,你未免也太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此言一出,连王惠妃与吴丽妃都有些惊到了,她们不是没想过圣上动怒,只是没想到圣上会这般口不择言。
“圣人说的是,”郑玉磬面色煞白,嘴唇颤了颤道:“连大皇子这个做儿子的都不在意一个与自己生母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侍奉圣驾、参拜慈容,妾身为妃嫔,确实没有资格。”
“那圣人新纳的几位嫔妃呢?”郑玉磬似乎气极,也同样有些口不择言,咬牙道:“就因为她们更年轻水灵些,而妾形容憔悴,我便不能吃她们的醋了么!”
显德为贵妃捏了一把汗,虽说钟婕妤受了伤,可圣上眼里只盯着贵妃,但凡贵妃说一句软话认错,便是没有台阶,圣上大抵也会自寻一个下来。
可是她如今却倔着性子,将圣上有意无意想要瞒她的事情一一戳破,并且不愿意糊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