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53)
穆遥终于抬头,“什么药?”
“那然王让巫医给齐聿配的,治他的疯病。”高澄急急忙忙道,“那厮吃了药便清醒,不吃就发疯。将军有话问,多给他吃些便是。”
“治疯病?”穆遥冷笑,“高澄,你是真不知死活,现在还敢同我耍花样?”随手将生铁烙掷在囚室正中间烧得滚热的炭盆里,“看来这些日子你过得真是很不错。”
高澄看一眼烧得发红的烙铁,声音都变了,“我……我我我说,我说,不是有意隐瞒,实在不是什么要紧事,一时也没太想起来——齐聿那厮得罪了那然王,在王庭关了些时日,再出来时便疯疯癫癫,一直要吃药,这些都是真的。”他见穆遥神气越发不善,忙道,“这都是说给旁人听的,那个药其实另有用处。齐聿那厮一直不大听话,巫医配这个药给他,那东西吃过三个月便一生离不得,有药吃时清醒,无药吃时疯癫……将军,我说这个药治他的疯病,当真也不是假话啊。”
穆遥齿关一紧,“丘林清便是用这个药来控制齐聿?”
“算是。”高澄道,“这一二年很是消停,就是吃了药的缘故。”
“又为何?齐聿既是清醒,不吃便是。”
“他怎么敢?离了药不出三日就要回去求那然王。”高澄冷笑,“一旦成瘾,断三日不吃高热不退,断五日不吃骨痛如裂,滋味如同万千蚂蚁啃噬骨髓——大罗金仙也熬不过如此折磨。”
穆遥沉默,久久点一下头,“好,很好。”
高澄陪笑道,“将军要齐聿写信半点不难,搜他的身,把那然王给的药都收尽了,押在空屋子里,不出五日,您便是要他舔您的鞋子底,他也不敢说个不字。”
穆遥和蔼可亲道,“小武侯如此笃定,想是见过?”
“是,不过就一回。”高澄道,“齐聿那厮寻常时轮不到我动手……将……将将军,您这是在做什么?快,快放下……有话好说,好说啊——”
穆遥站在火膛边上,那铁烙已经烧作通透的红色,有零碎的火星随灼热的气流向上飞舞,又四散开来,囚室中如烟花般绚丽。
穆遥握住手柄,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穆遥将生铁烙翻转过来看那通红的花纹,“花色别致,是个什么意思?”
高澄哪里敢说,舔着脸陪笑,“就是一个花样子,哪家裁缝不弄一个?”
“虽是别致,可惜小了太多。”穆遥手中握着烧得通红的生铁烙,慢悠悠绕过刑架,立在高澄身后,“我亲自问话,小武侯答的不尽不实,怎么,看我年轻好欺是吗?”
高澄看不见穆遥,挂在刑架上抖如筛糠,连带着铁链当当作响,“是……这是我家家徽。将军不要再嘲笑我了,请君入瓮说的就是我,我就是一头蠢猪,奇蠢无比,将军看我蠢成这样,可怜可怜我,放过我——啊——啊疼疼疼啊——”
火红的烙铁隔过衣衫烙在高澄后腰处,刺啦一声爆响,皮肉烧焦的糊味立刻充斥刑室。
高澄长声惨叫,本能向前躲避,然而四肢俱被铁链绑在刑架上无处可逃,身体拼死向前绷到极致,拉作一条直线,却哪里躲得开?深入骨髓的痛苦逼得他完全疯了,大张着嘴一连串嗬嗬怪叫,“放开——疼疼疼——疼啊——放开——啊——疼啊——”
穆遥冷酷地看高澄在烙铁下疯狂挣扎。渐渐有一个片时恍惚,如同隔过漫长的时间和千万里黄沙的距离,看到那个在丘林王庭遭遇酷刑的男人。
第26章 成瘾 以后带你去看看。
“许人境带着人闯进来。可怜玉哥烧了好几日, 人都认不出。被他们如狼似虎从床上拖出来,就一件中单,外裳都不肯给一件,就这么拖着出去——”
“别说了。”穆遥闭着眼睛坐着养神, 由着穆秋芳在后给自己梳头, “都多久的事了, 嬷嬷三不五时拿着说, 好有意思么?”
“我忍不住……玉哥真是可怜……”穆秋芳叹气,“打小没娘, 刚入书院爹又没了,哥哥们一个比一个难缠,活着时恨不得把玉哥骨头渣子敲碎吃了, 死了都要缠着——”
“缠什么?”穆遥猛回头,没提防穆秋芳挽着头发上油,一下扯得头皮生疼,捂着脑袋骂,“嬷嬷每日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穆秋芳一滞,“好,算嬷嬷胡说。”仍旧梳头。
穆遥坐在镜前沉吟一时, “齐聿今日怎样?”
“还不是那样。”穆秋芳叹气,“睡着时哭,醒着时谁也不理, 我同他说话都没反应。好歹以前也是跟着我后头叫嬷嬷的。”边说边叹气, “玉哥家境虽然不好, 也是齐老爷子打小儿娇养长大的,老爷子一死,一天顺心日子都没过上, 着实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