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风云——曹丕和郭女王的相伴人生路(56)
其实甄姬想想,那时候除了应付任氏,她的日子大体过得还算惬意。曹家二公子的确是个良人,温柔且多情,并不太拿架子,会为别人考虑,又文武兼备,人物出挑;再者,曹二公子到底小她五岁,如今才十八。年轻人自有年轻人的可爱之处,诚挚且热情,虽不够成熟,处事略显急躁,可是他听人劝,甄姬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阿姊那般劝谏他,只要她说的有道理,公子皆会听的,并觉得她聪慧懂事,愈加宠爱。于是,她埋没了几年的的聪明与贤德终于获得了认可和欣赏,满足感充盈在心里,甄姬志得意满,日子过得幸福而甜蜜。
不过甄姬并没有为此而冲昏头脑,她牢记着“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的道理。她知道有多少眼睛都盯着她看呢。她新来,又如此受宠,压过所有妻妾,风头太盛,恐招祸事,于是愈是盛宠,愈是恭谨谦和,浓情蜜意之时,也曾半是娇嗔半是劝导地说“妾不敢擅专,公子也应广纳姬妾,以备后嗣”等语。
她之所以肯做如此姿态,一来好凸显她贤德、豁达、不嫉妒;二来她有这个底气说这样的话:样貌自不必说,更难得的是有学识、有见地,知书达理——公子最欣赏她的就是这一点,其余人呢?任氏就幼稚任性,别的姬妾,斗大的字识不了几个,鼠目寸光,因此上,任是公子身边有谁,都不能与她相比,她都是最好的,独一无二。曹丕呢,那时候到底年轻单纯,便以为如甄姬这般方是为他着想,方是贤德,因此对她愈加看重。
且说甄姬在曹府,诸事顺心,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任氏。甄姬忖度,任氏虽不好相处,然而目前她有什么不满都摆在明处,不过刻薄两句,耍耍威风,倒还没学会玩儿阴的耍心机治人,但总是这样,唯恐积怨愈深,早晚生事;再则,甄姬本不欲与任氏相争,她还要她贤良的名声,无奈曹丕之宠,任氏之醋,令她身不由己,卷在这旋涡中,唯恐树大招风,惹来祸端。正思量着该如何化解,谁知曹丕夫妇二人自己闹翻了。
那时候甄姬正怀着身孕,卞夫人很是高兴,令她安心静养。任氏再怎么嫉妒,这点分寸还是有的,万一明着闹得甄姬孩子掉了,她可就成了罪人了,因此眼不见为净了。可是眼净了心不净,曹丕照样跟她两个人合不来,见了她就不耐烦。这天不知为了什么小事,又针尖儿对麦芒地起了争执。曹丕忍无可忍了,又有可人在侧,在乎什么,于是把心一横,要遣她回家。
任氏听了,便哭了起来,口内嚷道:“我不走!我来你家,难道是为天天看脸色受欺负的!现如今偏宠着妾室,不把我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出妻!你不给我个交代,休想让我出这个门!”
曹丕冷笑道:“既然如此委屈,何不痛快离了这里,找个自在去处?来人啊,去取纸笔!”
众人一看闹大了,早就传信的传信,劝说的劝说。甄姬听见消息,连忙也赶了过来,早就聚了一堆人。甄姬连忙劝道:“小君既是乡党名族,德、色为妾等所不及,何故要遣她?”
不说倒罢,说了曹丕更恼,心说天天顶撞我,还德呢!便发恨道:“她任性狷急不婉顺,前后顶撞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何不遣?”
甄姬看曹丕说得坚决,不是赌气而已,倒是来真的,生怕会累及自己的名声,顿时心慌起来:“妾受公子知遇之恩,尽人皆知,必谓任氏之出,是因妾之故。唯恐上下怪妾自私,又受专宠之罪,请公子三思,留下她吧。”
曹丕心意已决,任谁劝也没用,于是回明了卞夫人,两家说清了缘由,终于还是将任氏遣回家去了。卞夫人心里叹息,当年是她到任家去相中了这个女子,看她性格爽直,没甚心机,谁成想脾气倔强不低头,闹到这个地步。而此时的曹家已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了,任家也不敢轻易得罪,女儿也确实忤逆丈夫,曹家占着理,再加上卞夫人从中调停,安抚了任家一番,也就只好这样了,大不了再找个女婿呗。
甄姬在此事后,心中着实五味杂陈。一来任氏一走,总算日子清净了;二来上头没了正室压着,甄姬又得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万一是男胎呢?这局势对她大大的有利,谁能不窃喜?上面有卞夫人的例子摆着呢,谁不把卞夫人当正室般地恭敬?说她没有点想法那是骗人的,更何况若真生了男孩儿,子凭母贵,她为着孩子也得努力出头不是?三呢,这甄姬毕竟不是恶人,这次是任氏自己不懂事惹出祸来,天地作证,甄姬从未想过要踩谁害谁,看任氏这样,不免心中又有些不忍心,心里也着实有些惴惴不安——她知道人言可畏,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这次任氏一走,管是不是她挑唆的,反正她得益,她就肯定脱不了嫌疑,谁管她心里怎么想?众人必定嘴上怎么痛快怎么说。甄姬自小被人赞誉惯了,她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得益于她的美名,她比谁都自重,也比谁都在乎名声。因此竟心虚起来,生怕别人说她闲话,愈发小心翼翼,谨小慎微,谁成想,小心太过,反倒埋下了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