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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魏风云——曹丕和郭女王的相伴人生路(29)

作者:金笔帛书 阅读记录

曹丕喜欢坐车出游。暂时离开了了背后那些纷繁冗杂、令人不堪其扰的俗事,还未到目的地,不必去想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坐在马车上,难得可以偷得一路悠闲时光,能让自己的心灵得以暂时的休憩。

现下二月初的天气,春寒料峭,阵阵寒风吹来,满树枯枝,一片萧瑟景象,连带着曹丕的心境也沉郁起来。曹丕坐在车里,听着马蹄有节奏的声响出神,思绪不由得飘远……

曹丕回想往事,觉得在他的记忆里,他这一生,到目前为止,似乎从来不曾有过一天,他可以毫无压力地自在呼气、没心没肺地纵情大笑,像他的弟弟们那样。真的,从来没有过。

也许两三岁的时候有过?不知道,他不记得了。从他记事起,他阿母就是个又慈爱又严厉的人。慈爱在于,像天下的母亲一样,阿母很关心他,怕他冻着怕他饿着,生病了晚上衣不解带地守着他。严厉在于,每天郑重其事地交代他不许这、不许那,领着小小的他到嫡母跟前立规矩。

那时候的他才四五岁,不能理解与承受成人世界的种种,只从阿母严肃的表情与语气中知道,似乎规矩是一件天大的事情,特别是在嫡母与阿父面前,更要谨慎,不可出错,若能得到阿父一句夸奖,那才是好孩子。

于是他被吓住了,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收到阿母的严厉的目光。他每天心怀忐忑地跟随阿母去给嫡母请安,心中对嫡母充满敬畏,觉得她高不可攀。

其实现在曹丕想想,那时候嫡母丁夫人对他们也不错,并没有太过苛责,只是对他不像对长兄那般关注,听阿母说,刘庶母活着的时候,嫡母对他阿母也不若对刘庶母那般亲热——这也难怪,毕竟一个是从小儿身边的丫头,一个是外头后来来的——但总归是过得去的。

阿母大概那时候太想把他教得像个大家公子吧,生怕他行差踏错一点,教人笑话是小,难见主人,因此对他过于严格。

生逢乱世,父亲希望曹丕多学些本事,因此从小不止让他读书,也让他学些武艺。曹丕自幼聪明颖悟,不止淹通诗书,而且六岁就学会了射箭,八岁就学会了骑马,还喜欢钻研剑术,从小跟着父亲南征北战,于行伍中长大。

那时候父亲忙,并不能随时教导他,更多的是派了身边亲信来教他,或者阿兄有空,也会带着他练习。

曹丕觉得那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跟着阿兄骑马射箭了。他很崇拜阿兄。阿兄年长他十岁,在他眼里,阿兄是无所不能的,什么都会,读的书里有不懂的,阿兄可以教他,马骑得不稳了,阿兄告诉他技巧,以至于教他爬树、钓鱼、打猎,甚至闯祸了怎么打掩护……而最让他羡慕和佩服阿兄的是,阿兄可以在嫡母跟前毫不拘束,想怎么着就可以由着性子来。想到那个时候,曹丕不由得嘴角带笑,然而这一切,突然就消散了……

兄长二十岁刚成年就举孝廉,父亲很是得意,全家都喜气洋洋,他就更是佩服兄长了。听得阿母说,那时候嫡母正喜滋滋地打听着要给阿兄说一房好媳妇呢。谁知阿兄第二年正月随父出征,竟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役十分凶险,他们没有防备,被偷袭。曹丕按年算那时候十一岁,但他生日小,其实年底才过了十岁生日没多久,幸亏会骑马,侥幸逃脱了。而阿父受了伤。阿兄呢,与族兄曹安民皆被害了。

阿兄的死极大地震撼了曹丕。他以前虽然随父出征,可是因为是小孩子,所以被保护得很好,在后方安全的地方,并不接触残酷的战场。一个十岁的孩子,还没有足够的理解力与承受力去面对生死,忽然这血淋淋的现实就摆在了他的面前,而且死的是他的亲人。

阿兄的笑脸仿佛还在眼前,阿兄昨天教他的话还回荡在耳边,那么活生生的、那么朝气蓬勃的阿兄忽然就这么没了,再也不会醒回来,永远没有了。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浑身发凉、脑子发懵,他想象不出来,他不能理解,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就没有了。“死”这个字眼,在他的认知里,忽然具体了起来,不再是之前一个空泛的、无意义的概念。

他现在都不敢再想阿兄了,一想阿兄,就想到死,想到这个他不能理解却已摆在他面前的字眼,想得他脑子发空,觉得自己似乎漂浮在一片虚无之中,上不着天,下不着地,那种感觉比任何噩梦都可怕。

可怎么能控制住不想?晚上一合眼,他就会想起,阿兄,再也见不到了,又会想到,早晚我们也要死的。“死”对他来说是个如此恐怖的字眼。他很害怕,可是又没有办法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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