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风云——曹丕和郭女王的相伴人生路(155)
甄夫人的焦虑与纠结暂且不表,如今且说洛阳这边,待大家安顿好了,陛下便于大殿大宴群臣。苏则自那日素服哭了一场,幸得没人告发也没人刁难,自以为全了对大汉的礼,便心安理得地继续领他的俸禄做他的魏官,该参加的庆典一样不落。而且还做了侍中这种非亲信不得做的皇帝近臣。
这日席间自然歌功颂德之声不绝于耳。曹丕兴头起来,又多饮了几杯,忽想起心事,忍不住抱怨道:“吾应天而禅,为何有人要哭呢?”侍中苏则一听这话,只当说他呢,登时一个激灵,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就忙要起来分辩,幸得同僚侍中傅巽拉住他,悄声道:“并非说你。”这才又坐住。便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临淄侯曹植听说了禅让计划以后,先不先的哭了一场。到底是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也许是想起了此乃其父未竟之事业,终于被其兄长完成了,可以告慰先父,一时感慨与感动;也许想起父亲,又联想起自己的人生际遇,一时感怀;也许真的为汉室落泪?也未必,这些年他并未糊涂到连魏国的发展方向是什么都不明白,更何况他父亲也说过天命之事。反正他做事情没道理,随性而为顾头不顾尾,一时痛快未必想那么多。反正哭完了,遵循礼仪,还得在禅让大典之前跟其他兄弟一样上书表示拥护。
然而他率性起来,根本不顾及身边有没有旁人,他没想到的是,这些诸侯的一举一动,就算上头不问,有的是人巴巴地往上报。没几天就传到曹丕耳朵里。曹丕便又气又无奈,别人哭也就哭了,他懒得理,作为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我践祚,继承父亲的遗志,这也算光耀门楣,曹家一大喜事,你难道不该与有荣焉?你哭什么?你是有多么不高兴看到我登基?但是又拿他没办法,那么多人,总不能单拿他来治罪;要说他几句吧,有什么用?就算是亲兄弟,他硬要不跟你一条心,也不能硬拽他。
结果,十月底登基,十一月临淄侯就上书一篇,原来十一月二十三鄄城传闻出现了九尾狐,这就是大大的吉兆。于是曹植不管真假,权当是真的,写了一篇表,说“斯诚圣王德政和气所应也”,歌功颂德,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往回找补。反正曹丕看了哭笑不得,没奈何,索性丢开。但是对于他亲弟弟为禅让这事而哭,他还是有些介意的,况且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人在遇到这样事的时候,总不可避免地往坏的地方疑心。
回过头来看,倒是曹彰那边比较让人省心。到底是带过兵的人,他管人还是有一套的,矜束的手下十分肃整,不令身边僚属有仗势违法乱纪之事发生。所以那边倒是平静。
看看已是来年三月,这日曹丕正在案头忙碌,忽接到前方探子的密报,蜀中关于汉帝遇害的传言愈演愈烈,应是刘备方故意散布的,有消息称他们在筹划为汉帝发丧。曹丕便招了陈群司马懿几个分析此事。
“你看看刘玄德他们做的事情!”曹丕指指桌上的密函道:“吾将要践祚之时有此等传闻不足为奇,可自从我封了他山阳公,这传闻早就渐歇了。而如今却在蜀地愈演愈烈,不用探子也能想到是有人背后故意推动。卿等觉得他所图为何?”
“这刘备向来以汉宗室正统自居,定是不肯臣服。蜀地百姓如若知道山阳公主动禅位,并如今安居乐业,定然会人心浮动。他用此法诋毁大魏、聚拢人心。”陈群道。
“不错,”司马懿补充道,“而且臣在想,他要果然为山阳公发丧,那之后呢?”
提到这个,几个人一顿,相视而笑,曹丕便道:“之后自然是要选人继位啊。山阳公如今好好在他封地待着,又不是什么机密,我就不信以刘备的手段,连这都刺探不到。他当年勾连那几个反贼接连闹事之时,可是手段了得。他的细作、探子如今若连这么明显的目标都探查不明白,也不用吃饭了。”
“所以就是有心为之。”司马懿笑道。
“那诸卿觉得他若果如我们所料,会有何后果?又该如何应对?”
“臣以为为今之计,以不变应万变。”司马懿答道。
“哦,怎讲?”
“陛下,以玄德之实力如今不能与我大魏抗衡,仲谋与之势同水火,此时断不可能与他言和,况孙仲谋几番向我大魏示好。故而无论刘玄德他作何打算,影响不了大局。”
“不错。且看他如何唱戏。”
果不其然,刘备煞有介事地为山阳公出殡,四月便自称为皇帝。曹丕忍不住私下里跟女王感叹:“这个刘备,天天道貌岸然,口称仁义,标榜忠于汉室。结果,他真巴不得汉帝早死啊!他是否遗憾我未杀之?人家好好活着呢也得给人发丧,这岂不是咒人死?只为了他能有那个皇帝的名号?果然图穷匕见、装不下去了!谁知道他面上哭丧,心底里是不是偷着乐呀?说起来他是否得多谢我给了他台阶,不至于让他拐弯拐得太过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