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星(44)
这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许冠阳身上的铠甲还有血迹未干,夜色渐起,更叫人有铮铮寒意。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他身上,有的人看着,脑袋里嗡嗡乱响,半天没缓过劲来。
再反应过来,周边竟全是呜咽,风刀子一刮,脸上冻的很,手一抹,才发现全是眼泪。
塞北没了,那不可怕,朝廷会来的,家还能回。
可是谁来告诉他们,怎么就是逃个难,就这么两天的功夫,为何塞北不是塞北了,为何他们就成了弃民,成了哪哪都不要的一群累赘了?
他们有的这会儿顾不得怕了,俱都看向与他们这群人面面相对的将士,看着他们手中的刀剑,似乎是在问:你们不是来保护我们的么?我们不都是南昌子民么?你们再看看啊,你看看我们,我们这黑头发黄皮肤,哪里是什么驽马人呢?
你们怎么就站到我们的对面,拿着你们手中的刀剑,对着我们这群同胞了呢?
有人微微偏过头,手中的刀剑却高高举起。
“诸位在此,是为我虞朝效力,为虞朝效力,自然是我虞朝子民。”
说罢,他便驾马离去。
左丘生艰难地站起来,旁边的人伸手扶住他,他却轻轻推开,步步向前。
刀剑举来,他手握着别开,他没有哭,背影却也悲凉。
后面的百姓头一回看见他们忠贞不二的父母官左大人,一身清瘦,脊骨如山。
“大人,大人……”
有人轻轻拽住他的衣袖,他没有停,有人拉住他的胳膊,他没有停,他目视前方,脚下步伐不乱。
“我乃南昌子,生为家国,家国不在,何以屈膝向贼子!”
许冠阳回侧过身,看他一步步拨开面前层层叠叠的剑尖,血水顺着手掌流上白裳,此情此景竟有种悲壮赴死的萧索。
背着光,无人看到一瞬间他眼中飞快闪过的茫然。
“定北王座下!怎么出来你这样一个逆臣贼子!”
“大胆!”杨寻拔剑,“将军岂是你能妄议的!”
“哦?”
许冠阳按下杨寻的剑。
“照你这么说,你是忠民啊。既然南昌有如此忠贞不二的臣子,那你便随其而去吧。我许冠阳生平,最爱与人方便,既然你一心相求,我断没有强人所难的道理。”
话罢,拔出腰间的剑,叮当一声掷在地上。
“不过慷慨赴死,何惧!”
“大人!”“左大人!”“大人!”
长风萧索,血珠子连成了串。在这昏天黑地的夜色里,呜咽连成一片,有人铁甲冰冷,有人泪满衣襟。
国不在,故土难回。情不在,人如行尸。
这场噩梦却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机关算尽如许冠阳,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他收纳这么多的塞北难民,为的就是早已谋划许久的私造军火。
他早就知道,七皇子与驽马勾连,甚至不惜以塞北为代价,将麟州附近的五万驻兵引走。
驻兵走出一半,七皇子突然逼宫,如今塞北还不是他许冠阳手里的泥人,任他揉捏。
当初他抓到那驽马信使,不仅没有揭发,反而故意放走人,与驽马另有协议,并在城中暗中谋划。
他早就知道夕水城中有矿脉,一直按下没有上报朝廷,这么大一块肥肉放在家里,谁能不心动?
等到七皇子把屁股下的龙椅坐稳,他再一举入麟州,杀他个措手不及。
皇位?且由他坐一会儿罢了,这天下,终究要姓许。
第25章 神秘的月隐虫
一切与宋芒设想的并无出入,许冠阳在这里偷挖铁矿,还特意避人耳目将塞北几千难民带到这里重兵压守,就是为的神不知鬼不觉私造铁器。
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只怕到时候是要卸磨杀驴,不准备留活口的。
方才事发突然,大家没来得及阻拦,剑已入了半尺。
好在左丘生剑插偏了两指,没有伤到要害。
宋芒不爱多管闲事,但为着一句“定北王”,他愿意揽这么一件事情。
救人的事大家知道的不多,他也没叫人看去自己的本事。
因着衙门几个人都是可信的,他才包揽下来,将人带回自己的院子。
衙门的人也干脆都在旁边安定,这样一来,这僻静处就全是熟人了,很多事情就好办得多。
许冠阳见人血流成河,马上没了兴致直接走人,那些个留着的士兵都没想过这人还能活的,也没管。
夜里正是最凶险的时候,稍有不慎,也是死路一条。
但他心里有底,这人死不了,至少在他手里,死不了。
宋星一直跟着他,看着他将那个画着花的白色小瓷瓶拿出来,瞧着往日乖宝宝似的漂亮小铃铛一骨碌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