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之未见青山老+番外(57)
卢陈氏闭上眼睛,眼前似乎还能浮现他们兄妹三人在膝下笑闹的模样,宏礼的稳重、囡囡的明媚、宏信的童真…
然而记忆里最深刻的却是那个传来噩耗的血色之夜,她颤抖着手将一个荷包放到卢芸华的面前,里面是暗鸽的“钥匙”。
“这是号令我们卢家暗鸽的‘钥匙’,可保平安!”
听着一声“囡囡”,卢芸华的泪水瞬间就涌了出来,她伏下身,呜咽痛哭。此刻,她不是深宫里步步惊心的皇后,而是曾经肆意放纵的卢家闺女。
“爹,娘,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卢陈氏退后一步,对着卢芸华恭敬一礼,嘴角显出一丝苦涩的笑,道:“臣妇会日夜为皇后娘娘、小皇子和小公主祈福,愿娘娘和小皇子小公主岁岁平安。臣妇先行告退。”
皇后娘娘看着卢陈氏慢慢退出坤宁宫,紧紧握着荷包,指尖发白,爹娘已然猜到了她的想法,不苟同却还是留下了卢家最隐秘的一支暗线,只为了保她们平安。
“女儿不孝。”
卢芸华细碎地低语,伴随着这句话,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谨记娘亲教诲,永不忘卢氏家训:善不外来,名不虚作,言不妄发;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内不愧心。”
虽然回不去了,永远地回不去了。
第二十九章 皇帝
卢陈氏从坤宁宫中走出,临到上马车时,回身看了一眼这座承载着许多血泪的深宫,隐没在昏暗的天幕下。胸膛里空落落的刺痛,她动了动嘴,却也只是牵动了下唇角,而后黯然离开。
马车驶离内宫时,另一辆马车与之擦过,碾过青石路面,发出一阵阵吱吱的声音。
冬日深寒,路上已有凝冰,马车走的不快,马车上有明显的陆府的徽章,车中坐着陆安衍一人。
他面色平静,偶尔低低咳上一两声,缺乏血色的脸显示着他目前的身子情况并非健康。
本来想着晚上独自进宫一趟,后来想想他的身体情况其实上京里该知道的都心中有数,那他何不大摇大摆地乘着马车进宫,虚虚实实地倒更好。
马车到了宫前广场外面便停了下来,有宫卫在戒备检查,掀开车帘,露出车内的人,检查的宫卫看到陆安衍,微微一愣,拱手一礼,陆安衍的目光在宫卫里扫过,微微一颔首。
他进宫一般都是骑马来的,因此骤然看到他乘坐马车前来,宫卫们均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为首的宫卫挥了挥手,车夫便驾着马车继续往前。
到了内宫,马车就停在了门口,陆安衍下了车,立刻就有一队小内侍上前伺候着,沉默无语却又周到地替他挡住风。陆安衍皱了皱眉头,明恪如此举动未免有点兴师动众了。
一路行过宫宇回廊,直入御书房前,引路的内侍小心翼翼地对着门外候着的内侍交代了声,转身对着陆安衍恭敬地一礼,便退到了一旁候着。
门开之后,陆安衍吐出一口气,大步跨入。站在那高高的书柜之前,对着书案后正在看奏折的皇帝,弯腰行礼,面色如常,只不过弯腰的动作略微有点不自然。
李明恪头也不抬,似有所感,开口说道:“行什么礼,就你这样死板,去椅子上坐着,朕看完这些再谈。”
陆安衍微微一笑,也不矫情,在案下的第一张椅子上坐下,他毕竟还是重伤在身。
这入宫的一段路,虽是坐着马车来的,却还是不可避免地牵动了伤势,他不着痕迹地触了下伤口,乏力地轻靠着椅子扶手。
李明恪低着头,似乎在全神贯注地看着奏折,但看着奏折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忧虑。
书房里一片安静,没有人敢说话,门内门外的内侍都屏息立着,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陆安衍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等着,时间久了,便有些走神,愣愣地盯着书案上的李明恪看起来,较之少年时,他沉稳了许多。从那张冷肃的脸上,陆安衍隐隐可以看到几抹熟悉的影子,或者说,是与自己相似的地方。
这大概便是所谓的亲缘吧。
天完全黑了下来,内侍点起了灯火,却没有烧起暖炉,书房里被冻得失去了所有热度。
陆安衍的身上冰凉凉的,肺里也有些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咳嗽声顿时在书房里回荡了起来,清楚无比。
李明恪手上批阅的笔一顿,眉头一皱,提声道:“烧个暖炉,还有拿个手炉来。”
“不、咳咳、不必,御书房的规矩、咳咳…”陆安衍摆了摆手,一边咳一边说道。他知道御书房的规矩,为帝者,做决策时需保持清醒。不烧暖炉是为了保持清醒。
李明恪放下了笔和奏折,打了个手势,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了他两眼后说道:“为美人故,朕倒是不介意破一破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