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之未见青山老+番外(4)
“是。”荻原压下鼻尖的酸涩,低低应了一句。
“好了,我没什么大碍,你们、都回去好好养伤。”陆安衍闭了闭眼,勉强支撑着说完。
“是。属下告退。”荻原等几个副将看出陆安衍的状态并不好,不敢多说什么,躬了一身,便退出了营帐。
荣铭看着这一群副将忧心忡忡地退出营帐,将刚刚脸上的不耐烦收了起来,一脸严肃地转过身盯着僵直着身子坐在椅子上的陆安衍。
椅子上的陆安衍低着头,双眼微闭,紧紧抿着的唇可以看出他此刻的难受。
好一会儿,只见陆安衍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看到荣铭那张带着怒气的双眸,扯了扯嘴角:“对不起,荣铭。”
“你!”
荣铭想说什么,但看着陆安衍那惨淡的笑,撇了撇嘴,把到口的责骂又吞了回去。
“笑什么笑!好好回去躺着,再这样折腾,你真以为你后天能够上路,啊呸呸,说错了,是回京!”
陆安衍低低一笑,伸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腹部的伤口已经裂开了,正在慢慢地渗出血来,伤口处的疼扯着他肺腑也疼起来,他的声音有点发虚:“荣铭,我没事。”
荣铭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口堵得难受,“陆安衍,痛就说出来,我才不会笑你的。”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回床上,待他一身冷汗地躺下去,荣铭麻利地掀开他的中衣,厚厚的绷带上果然是殷红一片。荣铭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下却轻柔地开始解绷带。
“我觉得,你现在掀我衣服,比解当年小桃红的衣服还利索了,嘶……”陆安衍瞅着荣铭一脸的苦大仇深,忍不住调笑道。
荣铭听到这句话,手一哆嗦,撕开绷带的动作大了点,陆安衍疼得身子一颤,荣铭瞪了陆安衍一眼,继续换药。
等把陆安衍的伤口重新包扎好后,还不待陆安衍开口,直接塞了一颗药丸到陆安衍的嘴里,哼了一声。
“呵呵,托您的福,回去以后我阿娘要是问我这几年在边关学了啥,我大概要说学会麻溜地解男人衣裳了!”
陆安衍咽下口中的药丸,这药带着清香,入口即化,药效很快,一化就能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胃部涌出,身上的疼也很快缓解了下来。
他惊诧地看着荣铭,随后好似想到了什么,笑了笑道:“真是对不住您这俊俏的风流公子了,要不回京后,我包十几二十个飘香园的姑娘,让您过过瘾?”
“呸!我敢去飘香园,我娘就敢打断我的腿。”荣铭看着陆安衍服了药也依旧青白的脸,心缓缓往下沉。
“陆安衍,回京路上你必须要听我的安排,不能急行军赶回去,我让你歇息的时候,你必须停下来歇息,还有这次你不能骑马,准备的马车要舒适保暖更要稳当。”
“咳咳,舒适保暖稳当的马车?”荣铭的话还没说完,陆安衍忍不住笑出了声:“荣铭,我不是小姑娘。”
“你现在的身子比小姑娘还不如!”荣铭低吼了一句,拉过椅子坐在陆安衍的床边,深呼吸了几下,压了压心里的火气。
“陆安衍,这几年大大小小的战役、边关的苦寒还有你的旧疾,你现在的身子就跟个筛子一样,内里是千疮百孔,刚刚你服下的是药叫补天丸,叔父说这药他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的一颗,金贵得很,但效果也好,病入膏肓的人吃一颗就能生机盎然。但是,你看看你,我他妈不想以后给你收尸!你、你小子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活?”
陆安衍怔怔看着荣铭微红的双眼,这药,大概是荣铭平生第一次开口求的吧。
荣铭这小子倔得很,当年初入军营,过得那么艰难,荣铭也不曾松口求过他叔父定国候荣正一句,现下却为了自己……其实他感觉得到自己现在的身子确实不好,但没想到会有荣铭说的这么严重。
“荣铭,”他顿了一下,“我没想着死的。”
他只是向死而生罢了。
“没想着死,就对自己好一点,”荣铭眼中涩涩的,喉咙里有点干。
十年前的事他本来不想提,可是他怕他不提,这事搁在陆安衍心里,回京后,他真怕到时要给他这兄弟收尸。
“安衍,十年了,你就不能放了自己吗?”
陆安衍偏过头,视线里朦胧且带着猩红,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来,锥心刺骨。
记忆在脑海里惊雷般地闪过,回想起那夜冰冷的山风,满是泥泞的官道,尸横遍野,马车上、山野间,在最初的惨叫声之后,四周弥漫着刺鼻的沉默的腥味,处处透着死寂。
十年前,他是上京城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的父亲是有玉面孟尝之称的侍郎陆昌明,母亲谢燕婉是名满上京的名媛淑女——柱国大将军谢湛的嫡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