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之未见青山老+番外(20)
“安……”话未出口,他忽然朝她俯下身子,冠玉般精雕的面容越靠越近,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中,削瘦的身子微不可见的轻颤。
她瞪大了双目,耳边是他呼出的热气,只听得他在耳畔极轻极快地说:“阿媛,对不起。”
阿媛微微低头,鼻间是陆安衍身上淡淡的药香和夹杂在药香里极浅的皂香,低沉的声音带着磁性,和着温暖的怀抱,一瞬间,她好似回到了故乡,吾心安处既故乡。
一声细微的枝叶交错的声音惊醒两人,阿媛急忙从陆安衍的怀中退了出来,娇花般的小脸此刻红扑扑的,水汪汪的大眼左右瞅了瞅,如同受到惊吓的小鹿。
陆安衍的怀中一空,只觉得身子微寒,心口似缺了一块般,空落落的,又想到自己刚刚失礼的行为,脸上也不由地染上了红晕。
两人相对而立,漂亮的脸上俱是桃红,正所谓是人面桃花相映红。眼神游移,偶尔对上,两人便装作无意地移开。
陆安衍故作镇静地清咳了一下,“阿媛,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嗯,哦、好的。”阿媛有点手足无措,极力让自己正常地回应。
陆安衍深深看了阿媛一眼,便快步转身离开,看背影,似乎有些落荒而逃。
阿媛看着陆安衍离去的背影,忽然大声地冲着陆安衍喊道:“安衍哥哥,谢谢你。”
谢谢你十年前的不离不弃,谢谢你十年后依旧记得他们,谢谢你还活着。
陆安衍背对着阿媛,听到背后传来的喊声,唇角不由地勾出一抹弧度,那一双清亮的眼此刻带着童真地弯了起来,给人一种心生温暖的感觉。
这一次出宫,却没有什么曲折,陆安衍出了宫门,回头望着巍巍耸立的宫墙,天上又飘起了细细的雪点,心中思绪万千。
牵着马的手紧紧拉着缰绳,陆安衍此刻只觉得双腿有些虚软,再也忍不住地倾身倚靠着马身,低头抽出帕子掩去一阵激烈的呛咳,呼吸间剧烈的心跳带动了锐利的疼痛,犹如锥子一样扎在胸口上,等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喘,虚汗浸透的内衣早就冰凉凉的贴在身上,透骨寒冷。
“陆将军,可还好?”宫门外不知何时立着一位男子,身上是绯红的官袍,清秀的五官,称不上是美男子,但周身的气质,加上他挺直的脊背,让人一看,便觉得这是一个君子,言念君子,温润如玉。
陆安衍眨了眨眼,眼前黑雾弥漫,他只察觉到有人在旁,却听不清来人在说什么,亦不知道他此刻的形象有多么骇人。青白的脸色,唇边还染着咳出来的斑斑血迹,手上的帕子以及袖口均沾染着血痕。
寒风猛烈吹过。
半晌之后,来者叹了一口气,正要伸手扶住几乎要站不住的陆安衍,却见陆安衍掏出一个红色的瓷瓶,从中倒出一颗圆润的药丸,打开药瓶的一刻,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
青年嗅了嗅空气中的药香,忽然皱起了眉头,伸出的手打算阻止,却又想到了什么,面上冷肃,伸出去的手又僵硬地缩了回去,看着陆安衍吞下药丸后,原本惨白的脸色慢慢地回复红润,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陆安衍呼出一口气,这才看清面前的青年,微微一怔,这是?
“阁下,可是姜大人?”
“是。”来者正是阿媛的哥哥,姜家大郎姜修竹,他拱了拱手,“好久不见,陆将军。”
“好久不见。”陆安衍低声回了一句,便不知该说什么。
姜修竹来回打量了一番陆安衍,疏离而又不失礼仪地道:“陆将军,身子不适的话,还是早去看看大夫,莫要胡乱服用药物,耽搁了自身。毕竟,您这条命,可金贵着。”
“姜大人,我、对不住。”陆安衍一时语塞,喃喃地说道。
姜修竹皱着眉头,拱了拱手,脸上露出一抹嫌弃,对着陆安衍,冷淡地道:“天冷,陆将军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在下,失礼了。”
说罢,也不待陆安衍回话,就转身离开,走的快了,便能看出他左脚的瘸坡。他并不是恨陆安衍,当年的事,他知道陆安衍也是受害者,但他始终无法坦然面对陆安衍。
陆安衍看着姜修竹离去的背影,自嘲一笑,这是他要背负的罪孽。阿媛的温暖以对,让他产生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冷风骤雨的现实瞬间撕破了温情脉脉的幻想,他此刻只觉得很疲惫,双眼里一阵迷惘。
十年一局,是否就能了断一切?陆安衍翻身上马,于细雪中疾驰而去。
柱国大将军府在东城的尽头,雪点洒在朱红的高门檐角,白皑皑的,带着点无处安放的凄凉。
站在大门口,陆安衍与门口的两尊石狮子对望了好一会儿,身上早就被寒意浸透了,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将马匹牵至府门一旁,抬脚步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