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之未见青山老+番外(189)
陆安衍没有回应,若无其事地离开。
回到陆府的时候,府中已经是白茫茫一片。陆安晨站在灵堂上,眼圈通红,看到陆安衍缓步走了回来,急忙上前,道:“大哥,你去哪里了?”
“宫里。”陆安衍看着灵堂上的牌位,有些呆愣愣的。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大梦初醒,只不过梦里梦外都是噩耗。
“大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陆安晨拉着陆安衍的袖子,紧张地问道。
陆安衍看着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的少年,摇了摇头。他轻声交代着:“安晨,这里暂且交给你。我先回房一下。”
“好。”
陆安衍一步一步走回去,身上的寒意不断加深,刮骨之痛不是从外侵入,而是自心脉散开,顺着缓缓流动的血流,扎进五脏六腑。什么叫痛入骨髓,便是如此。
周身的疼痛如影随形,心间的涩然让他不由得呼吸急促,而每一次的呼吸就犹如刀片刮过肺腑,走到了房门口,陆安衍不由得闷哼一声,一下子跌进门里。
这一次,他终于痛哼出声。这种疼到了极致,他却依然意识清醒,清醒得感受到体内割裂骨血的痛苦。
本就候在屋子里的袁老太医上前揽着陆安衍,怀里的人紧咬牙关,额间和脖颈处青筋凸显,身体因为极痛而痉挛。
救过无数人,也见过无数的痛苦,袁老看着这个在他怀里痛得始终不肯喊出声的孩子,不由得老泪纵横。他不忍地别开脸,不敢看,只是抱着陆安衍,低低地道:“痛就喊出来,别委屈、别委屈自己。”
“不、疼…把、门关上,别、别让人看到…”听到这吃力嘶哑的声音。袁老看过去,陆安衍咬破了唇舌,唇角若隐若现的血色,隐忍的身子到了极限,发颤还发抖。
袁老哽咽着,将陆安衍扶上床,又去把门关上。而后他就陪坐在床边,看着陆安衍疼着虚汗直冒,却无能为力。
生死一线天,本就是这般折磨人。
熬过去是生不如死,熬不过去是求着去死。
天际浓云低垂,天色昏黑如夜。北境娄山关外已是一片惊乱景像,坚固的镇关城城墙前四下腾起熊熊火光,浓烟遮蔽。
阴云沉沉压顶,彷如暴雨将至。号角声起,沙尘漫天,一路狼烟滚滚,扬尘延绵。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可以看到城外一片烟尘冲天,千军万马浩荡而来,喊杀声、刀剑声伴着号角声响彻天地。
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空,浓烟升腾,如莽莽黑蛇舞动。
又一轮的冲锋来临,城外再次传来雄浑嘹亮的号角,其声冲天而起,直裂晨空,而后是火光冲天,浓烟蔽日,千万战鼓齐擂,鼓声动地,滚滚而来,声势之间杀气震天。
谢煜镇守南门,他身上的铠甲已经是伤痕累累,上边的血迹斑斑彰显着这两个昼夜的鏖战是多么凶险。他靠着墙,咬牙给自己的手臂缠了块纱布,纱布很快被血染红。随手打了个结,就不再管这伤,转头看向前方的交锋。
只见远处烟尘滚滚,凝而不散,北荒军步步逼近,一层层冲锋,后方的弓箭齐射,冲击着城墙,若不是镇关城的城墙材质特殊,且铸得比一般的城墙要高上许多,只怕此刻早就在北荒大军的数次冲击下被攻破了。
但偶尔还是有北荒兵卒靠着飞天爪上了城头,却又很快被城上的大齐将士诛杀。
迎接正面冲击的北门此刻仿若是置身阿鼻地狱,鲜红腥臭的血凝固在城墙上,一层又一层的,已经是凝结成黑褐色的血渍。城下的尸首层层叠叠,有北荒的,有齐朝的,交织成一片尸山血海。
镇关城是北境内至关重要的关卡,若是被攻破,北荒大军便可一路挥军直下,尤其目前齐朝兵力不足,可以说北境的兵力都集结在镇关城了。
北荒对此也是心知肚明,因而才会如此猛烈地进攻,甚至不惜以人命铺路。
靠着城头的三处处长包好将扎进腹部的箭枝抽了出来,无力的身形晃了晃,他的左侧陡然爬上来一位浑身血淋淋的北荒军士,看到伤势颇重的包好,那军士挥刀劈了过去。
“噌——”一道刀光架住劈过来的横刀,旁边的齐朝士兵迅速挥刀,那攀上城头的北荒军士惨叫着从城头跌下去。
“嘿,包黑脸,死了没?”二处处长曾老实一脸笑眯眯地凑过来问道。
包好冷眼撇了曾老实一眼,没有吭声,或者是没有力气吭声。
曾老实以刀驻地,撑着身子往后靠了靠,那张憨厚的脸沾着鲜血,只是仔细看看,会发现他掩在血痕下的脸泛着不自然的白。
“老滑头,你不是说要娶那夷族女子吗?活着回去、三处就给你开这个口子。”包好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点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