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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潺潺几度秋(12)

作者:眷顾山河 阅读记录

我想起阿娘跟我说过她生阿兄是头胎,也遇上早产,把她折腾的不行。彼时她说的那般轻松,我还以为生孩子虽累,却不至于耗时良久。太医端来药汤,说要我饮些好增力气,我已然喝不下,只能凭仅剩的力气来拼。眸前忽地晃出阿爹的影像,我伸手去握。阿爹,可是你要带我走了?定是你知道阿潺如今过的极苦极累,才要带我去共享极乐的。

皮肉的疼痛将我召回现实,我听他们念叨什么史御医,我曾听她们议论,说除却陛下,无人见过真正的史御医,有人说他是年逾古稀的老头,还有人说他正值盛年,曾让一病入膏肓之人起死回生,因此得美誉曰“活华佗”。我儿时便觉荒唐,若真是在世华佗,怎地京都生老病死一样不少?若此人只志在为肉食者医病,怕也是个有技无德之人。

最后我只听得“出来了”,“还有一个”这样零碎的报喜声响,便彻底昏厥过去。梦里飘闪过许多人,有我最亲的家眷,有幼时一起玩耍的婉娴和菱和,也有满腔愤恨的顾贤妃,看起来得体稳重的胡修媛,还有管深和陛下。

这真是漫长的一场梦,《逍遥游》中提及大梦三生,我家中曾有一位姑母发梦如愿,梦境最终成真。倘若我们走的是既定的命数就好了,我便能得知我最终能否寻到杀害阿爹的元凶。

我醒来时管深欣喜若狂:“您终于醒了!”她一壁唤人端水一壁吩咐人去禀紫宸殿。我只攥住她的手腕:“孩子呢?”她的笑容凝在面上,随即恢复原状:“恭贺昭仪,您顺利为陛下产下皇次子。”我觉察出不对,随即叫殿内诸人退下:“只有一位皇子?”

管深端水给我:“你才醒,厨下熬了粥…”我扣在她腕上的手攥的更紧,并无松手之意:“我问你另一个孩子在何处?”管深搁下水,叩首到底,大有死也不起来的架势。无事,那我去问始作俑者便是。才要挣扎着起身,大概是躺得久了,腿上无力,还没走几步就要摔下去。

扶起我的不是管深,我自知来者是谁。他索性不搀我,直接将我抱起放回软榻上。我懒得跟他周旋:“孩子呢?”他答的很快:“乳母照顾着。”我轻呵一声:“你知道我问的不是他。”

他未携任何宫人进殿,像早就猜到我要质问。“死了?”这是最坏的结果了。他毫无反应:“为何死了?”他望着我还是不语。难不成陛下患了失语症?在我要发作前他说:“梅林王妃于皇次子降生日,同诞下一子。”原是我自己给自己出了难题。

《易经》中说“奇数为阳,偶数为阴”,而阴,代表着不吉。早便有皇室诞双生子“一子去而一子还”的说法。如今能保两子并留,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好。我长吁一口气:“谢陛下。”后他问我:“你想朕如何处置顾氏?邵旻说那日她狠心将你从池旁推下,才致你难产。”

我知晓宫娥之言不足为据,不过想引他先疑顾贤妃,可皇长子缘何助我?他当时究竟看到了何种情状…一时思绪交集,我无心答话。半晌他又重新提了一次,我才说:“贤妃毕竟是陛下发妻,如何处置陛下定夺就是。”

他首肯这一提议,似乎也不觉得我会有何意见。我不曾料想到陛下对发妻亦毫不留情。本以为最重不过谪降,但陛下却罚她于行宫带发修行,终身不得踏出房门一步。被**是一种莫名的煎熬,就像鸟儿被折去翅膀,就像纵横天地的我初入宫廷一般,只有无声无息的绝望弥漫。

在我与他有了邵旸后,不知她从哪儿编排的胡言,连管深也总说我二人有暖流涌动。她说做人要知恩图报,他费心周全,我亦该适时回赠。说来就快到中秋月圆之时了,各殿都紧着备礼,可我还没琢磨好送些什么。平日我很少探听天子喜好,亦不去紫宸殿献殷勤,这时候再打听有些来不及。管深同我说:“昭仪近日女红精进不少,不如给陛下绣件寝衣。”我瞥她一眼,让我绣旁的倒算她有心,他所着里衣可都是顶好的绣娘精心缝制的。

“就是要这样贴着身,贴着心的,才算涌泉相报呢。”我暗赞她一声,人家这个云英未嫁的倒比我懂得多。于是我白日绣,晚间绣,还得防着不被他瞧见。中秋节前一日刚歇下,他便问我:“今年会送怎样的节礼?”我这几日拆了缝、缝了又不足意的,唯恐哪里不尽善尽美,这时也正考虑那花样是否合宜。他问第二次我才回神,索性卖起关子:“还没想到,陛下想要什么?”

他失笑,话里有些嗔怪:“年年旁人都寻紫宸殿侍从打听一二,唯你不多费银钱。”我顺着话茬打趣:“不是都说君心难测?再者说揣测君心是大罪,御前哪个敢胡言乱语?妾与其将银钱花在这上头,倒不如将俸秩攒起来,给您备份趁手的节礼。”他又笑了,将我揽在怀里:“只要你能岁岁平安,便是最好的节礼了。礼品不在金贵奢靡,用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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