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后(27)
赵归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求程景颐给她一个辟邪的信物,祭祀一结束,就匆匆离开。
采月早在高台下面候着了,她的身份低微,上不得祭祀台。
一看见赵归雁,担忧地走上前,接住赵归雁略显虚软的身子。
她在下面看得胆战心惊,庆幸地说道,“小姐,所幸陛下顾着您,动作多有延缓,否则您不懂祭祀礼,岂不闹笑话?”
赵归雁心里默默想着,怪不得丝竹之音激昂,程景颐的动作却是不急不缓,原是他有心为之。
*
祭祀之后,一干王公大臣便要拔营回城。
赵归雁坐在帐中,等着程景颐回来便与他辞行。
既然赵清鸿也来了,她也自当和他一同回城。
赵归雁偷偷询问了曹善来,程景颐什么时候能回来,可曹善来也说不清楚,只是精细地伺候着赵归雁。
赵归雁左等右等,都不见程景颐回来,百无聊赖之中,她悄悄地撩了帘子,看到帐外大家都很忙碌,每个人都在搬运东西。
忽然,她看见一道熟悉的人影,眼睛亮了亮,提裙跑了出去。
“大人!”
杨霖正在清点兵器,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春莺般清脆的嗓音,他愣了一下,转过头。
“见过皇后……赵小姐。”杨霖垂眼,不敢看她,恭恭敬敬地抱拳行了个礼。
因为没有正式册封,称呼方面,杨霖纠结了一瞬,还是选了个稳妥的称呼。
赵归雁眉眼弯弯,很是高兴:“大人不必多礼。我还没有感谢大人昨日的搭救之恩呢。”
杨霖本以为赵归雁是来兴师问罪的,如今听她这样说,显然曹善来没有将实情告诉陛下。
他悄悄松了口气,他胆颤心惊地过了一日,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的仕途就此毁于一旦。
杨霖道:“赵小姐这话可是折煞属下了。”
杨霖脸有些热,心中羞愧,自己当时还想着拿她的信物孝敬曹善来,当不得她这一声谢。
“大人,昨日为了表明身份,我曾交予大人一根发簪,不知大人可还记得?”赵归雁温声问道。
杨霖点头:“记得。”
赵归雁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知大人可否将它归还于我?”
她看见杨霖脸上的错愕,还以为他理解错了她的意思,急声解释道:“我并不是怀疑大人的品行,怀疑您会私自昧下那根发簪,只是那发簪也是某位重要之人赠与的,于我而言十分重要,我这才主动来索要,并没有其他意思,还望大人莫要误会。”
杨霖道:“发簪并不在属下这里。”
顿了顿,他语气越发恭谨,“发簪现如今在陛下手中。”
“陛下吗……”赵归雁喃喃。
兜兜转转,竟物归原主了?
——入宫时记得戴着这根发簪。
赵归雁想起当初程景颐的话,抿了抿唇,看来自己还要去找程景颐要回簪子了。
纠结了许久,赵归雁鼓起勇气去找程景颐。
曹善来拦下她,笑着说:“赵小姐,您容奴才去通传一声。”
“劳烦曹总管了。”赵归雁温声细语地说道。
曹善来转身进了帐子,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笑呵呵地说道:“赵小姐,陛下召您进去。”
赵归雁点头,微微低头,避开棉帘,弯身进了帐子。
鼻尖萦绕着清幽的冷香,她不敢乱看,低眉顺眼,很是拘谨。
在离帐门口不远处停下来,她微微屈膝,“陛下万安。”
“起来吧。”
不远处传来衣料摩挲的声音,旋即便是一道清脆的玉石碰撞声。
帐内十分安静,赵归雁本想等程景颐主动开口询问,可他仿佛帐中没有他人一般闲适自在,自顾自下棋。
赵归雁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棋案旁只有他一人。
居然是自己和自己对弈。
赵归雁飞快地看了一眼,棋子不多,显然开局不久,若他真的专心下棋,她怕是要等许久。
“陛下?”
赵归雁轻声唤了一句。
声音低若蚊蝇。
开了口,后面的话就更容易说出口了。
“陛下,不知您上次赠我的那枚凤尾簪可在您手中?若在您手中,可否还给我?”
“可会下棋?”
程景颐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赵归雁懵懵的。
本想下意识摇头,可想到自己如今的嫡女身份,又生生僵住了脖子,“略通一二。”
程景颐换了个姿势,手轻巧地扫乱了棋局,一边慢条斯理地将混在一起的黑白棋子一一挑拣分明,一边说:“那你同朕对弈一局。”
他顿了顿,继续用那种轻慢悠缓的声音道:“赢了,发簪便还你。”
赵归雁垂下眼,徒然生出几分委屈,她又没学过下棋,如何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