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家小姐要出嫁(7)
云姨和陈嬷嬷对视一眼,却谁也不开口回答。
“红姐呢?”费凌霜看在眼里,心立刻乱了,质问道。
正要下床的时候,父亲走了进去,一来就答:“我已经让她收拾东西,离开费府了。”
父亲冰冷的话如利剑一般刺入她的心脏。
“你凭什么赶走红姐?你明知道她在怀安城无亲无故,离开费府她能去哪?去阴曹地府吗?”
第4章 红儿
红儿两岁时被人贩子用一个糖人骗走,六岁时被带到怀安城,要卖到窑子里。红儿不从,被人公然在大街上殴打,母亲路过时恰好撞见。看到伤痕累累的红儿,母亲想到了她,心中十分不忍,便用自己的积蓄买了红儿。
母亲念在红儿年纪小,身世凄苦,一直有心袒护她。明面上红儿是丫鬟,实际却与其他女仆不同。红儿只用跟在费凌霜身边,还能和她一块读书习字。
费凌霜三岁时,全家搬到了现在的府宅。她四岁时,有了自己的闺房。起初,她不愿搬到别的屋子睡,父亲却坚持不肯,一到晚上就把她打发走。
她怕黑,不敢一个人睡一间房,又不敢违背父亲的意思,只能悻悻地去了。刚换房间那会,她总是磨蹭很久才睡着,但不管多晚,红儿都会守着她。直到她睡着,走的时候还会留了一盏灯,免得她中途醒来害怕。
红儿待她无微不至,她心中也早就把红儿认作姐姐。
父亲脸色铁青,压着胸腔中冒头的怒火道:“凭什么?就凭我是老爷,她是丫鬟。在我的府里,我要谁离开她就得离开!”
“她是我姐姐!你要赶她走,就把我一块赶走!”费凌霜腾地从床上翻下来,指着父亲的鼻子吼道。
吼完才觉脚下无力,身子一软,不由瘫倒在地。云姨不顾行动不便,过来扶她,被父亲当即呵住。
“谁也不准扶!”
牡丹花池,离家信,周岁宴...一件件事糅杂在一起,如一记猛锤砸开枷锁,放出倾巢怒火,费修立刻大步走到堂屋。
堂屋的正中间,除了摆着祖父、祖母的灵牌,还摆着一道牛皮鞭子。父亲过来,正是要取鞭子。
那鞭子是祖母生前定下的家法。祖母出生贫苦,前半生看尽脸色,后半生享了清福,却担心会被人看轻,遂叫人做了这鞭子立威。
父亲握着鞭子,匆匆而来,一鞭狠狠抽在了她身后的床柱子上。柱子上面涂的漆的木雕瞬间掉了大半在地上。这一鞭,若真打在她身上,恐怕要带走她半条命。可她在那鞭子挥下的当口,连闪都没闪一下。
云姨以为她是被吓得愣在了那,跑过来抱住她,眼泪直流,“老爷,打在儿身,疼在父心啊...”
“他没有心。”费凌霜冷笑一声,不顾云姨的摇头示意。
这一句果然又点燃了父亲的怒火,“陈嬷嬷!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夫人带走!”
陈嬷嬷踌躇不前,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直接跪在地上,“老爷,求你看在先夫人的面子上,饶了小姐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陈嬷嬷提到母亲,父亲神色大变。
费修悲从心生,刻在脸上,就连说出冷冰冰的话都带着悲怆感,“今日,谁也不许为这逆女求情。”
“我不需要谁来求情。”费凌霜撑着床沿站起来,仰起头直视父亲,淡淡道:“你从来都不是我和母亲能依靠的人,旁人的几句劝说又怎会改变你的心意?你要娶妻,要生子,要攀附权贵,我管不着也不想管。可你要动我的人,我绝不会善罢甘休,除非你现在把我打死。”
父亲高大挺拔的身姿晃了几下,仿佛喝醉酒的人是他,还不只有一个他,在他前面有一个,左侧有一个,右侧还有一个。一眨眼,这几个身影竟都扑向了她,在她坠入黑暗前,牢牢将她接住。
“罢了,去把人带回来吧。”
一早候在堂屋的吴总管应了声“是”,疾步出去。
吴总管踏出大门没几步,瞅见了缩在角落的红儿。红儿双眼红肿,脸上还挂着两道未干的泪痕。吴总管做了个“请”的姿势,淡淡道:“红姑娘,老爷有请。”
红儿立马站起来,她身上的包裹从未卸下,起身就走。吴总管从身后赶来,低声道:“老爷和小姐闹了些别扭,如今恐怕还在气头上。你见了老爷,凡事顺着来,莫要顶嘴。”
红儿听到“小姐”,心中一急,问:“小姐和老爷闹了什么别扭?她现在怎么样了?”
吴总管“咳咳”了两声,“没规矩。”
红儿垂头噤声,心中仍十分担心小姐,脚下没留意,险些被正房大门的门槛绊倒。
吴总管将红儿领到大堂里侧,行了礼便退了出去。红儿抬头,见费修端坐着,不怒自威,腿一软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