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脑子“嗡”的一声,恐慌与绝望如潮水一般漫上心头。
他哑声问:“洛阳有没有叫喜来福的首饰店?”
洛阳令挠了挠头:“没有听说过。”
“周边县镇呢?”晋王声音喑哑,隐隐发颤,“也没有吗?”
“不曾听说。”
萧晟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这段时日在洛阳以及周围没日没夜的搜寻,各个店铺均未落下,自然知道没有这“喜来福”。
喜来福,喜来福。
据他所知,这样的首饰店只有一家,并无分号。
就在京城的永锦街。
洛阳与京城相距甚远,永锦街喜来福的镯子,又怎会恰巧出现在这里?
而纤纤临走时所带的首饰,只有一对珍珠耳饰和一双碧玉镯。
这些,都是他在失忆期间同她一起在永锦街喜来福买的。
当日场景历历在目,剧烈的疼痛从心脏蔓延开来,他眼前一黑,身子不自觉踉跄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不可能,不是她,肯定不会是她……”
旁边的洛阳令胆战心惊:“王爷!”
晋王来洛阳找人已有一个多月,一直气度沉稳,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乱之势。
还是第一次见其这般模样。
只见他脸色煞白,双目毫无神采,不停地摇头,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洛阳令连忙上前:“王爷?王爷?!”
萧晟阖了阖眼,只觉得手足冰冷。
外面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下雪了。”
洛阳令侧头瞧去,果真见天阴沉沉的,有雪花飘飘洒洒落了下来。
间或有雪花经由开着的门窗飘进停尸房。
他们站在门口,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了一些雪花。
萧晟怔怔的,心想,怪不得这么冷,原来下雪了。
可这也太冷了,仿佛有寒气从脚底生出,冻得他浑身血脉都在打颤,连手中的碧玉镯都拿不住,不小心脱手掉落。
一旁的仵作一直留神注意着晋王。见此情形,他反应迅捷,匆忙矮下身子伸出双手去接。
动作太急,不小心跪坐在地上,还好稳稳接住了碧玉镯。
总算保住了这重要物事。
“好险好险。”仵作长舒一口气,下意识仰头看去。
有几片雪飘落在晋王头发间,或许还有一两片落在了他脸上。不然他眼角怎么会有湿意?
门口寒风裹挟着雪花,冰冷得刺骨。
萧晟心头惶惶,努力告诉自己,这不是她。
没有头脸,看不出胎记,他凭什么因为一个碧玉镯,就认定这是她呢?
肯定不是的。
她一定是还在另外一个地方好好生活。
可是她在哪里呢?为什么他找遍整个洛阳都找不到?
“王爷,下雪了,您看这……”洛阳令试探着开口。
萧晟缓缓睁开了眼睛,面无表情走到女尸旁边,一寸一寸,认真细看。
尸身肿胀腐烂,看不出原本特征。但依稀能看出来,此女身形修长,与她相似。
戴镯子、染蔻丹,应该是个爱美的女子。
纤纤也染了蔻丹,是他失忆时,被她撒娇卖乖央着染的,就在他帮她修剪了指甲之后。
他晚间还以此为理由,在床榻上肆意欺负过她。
当时的欢愉甜蜜似乎就在昨日,而现在……
电光石火之间,晋王感觉脑海里好像有一道光亮闪过。
模模糊糊,一闪而逝。他想捕捉却捕捉不到。
突然,他心念一转。
这女尸指甲上染了蔻丹!
他失忆时帮王妃染过指甲是不假。但她离京前假造路引时,是做男子装扮,还故意涂黑了面颊。
既是如此,她肯定会把指甲上染的蔻丹除掉,绝不可能女扮男装还留这么大的破绽!
假的,这具尸体肯定不是她!
这个念头的生出让他顿时欣喜若狂,不由笑出声来。
旁边的洛阳令与仵作等人不解何故,心内惊惧不已:“王爷……”
然而下一瞬,萧晟就又想到另一种可能。
或许她当时除去了蔻丹,到洛阳后又重新涂上了呢。
毕竟她认为跟十九岁的他有夫妻之情,连离开都只带走碧玉镯和珍珠耳饰。
以涂蔻丹为怀念,也不是毫无可能。
这念头一起,他刚生出的满腔喜悦顷刻间又被冻结。
反复怀疑,反复否定,一颗心浮浮沉沉,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他知道,没有足够的理由证明这女尸就是纤纤。
可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不是。
所以他的卿卿到底在哪儿呢?
是尚在人间,还是惨遭不测?她身上银钱够不够使?有没有落脚的地方?
下雪了,她有没有办法取暖?
他这一生,还能不能重新见到她、拥有她?
晋王心里充盈着无尽的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