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瞧见那处是城门口。”卫扶余拉着她小心地贴着墙边走，走的近了槐序才发现哪里是什么杂耍，眼前的分明是衣衫褴褛的难民们。

城门口就这么大点地方却是站满了人群，前面的后脑勺贴着后门的额头，足跟抵着脚尖。腥臭味自难民身上散发出来，槐序却是震惊于眼前所见。

豆大点的地，却是乌泱泱的挤满了瘦弱的人。

瘦弱到只剩下了骨头，像是一个个活骷髅贴在一块。

城门口乱得很，看样子是起了争执。卫扶余一个不小心还被拼命往前涌的难民使劲地撞了一下。

“姑娘，这些难民好可怜。”

槐序手里拎着香气诱人的糕点，此刻脸上流露出些许不忍。她蹲下身子，揭开其中一个袋子，捏了一小块酥糖给面前瘦骨嶙峋的小孩。

“快些吃吧。”

岂知这小孩囫囵吞枣尝了甜味以后霎时间便如饿久的狼，身子往前猛地一扑，两手便朝着槐序手里头的东西抓过来。

槐序惊呼一声，手里头买的吃食洒落了一地。

包浆草鞋将细碎糕点踩得粉碎，他们却是好不嫌弃，佝偻着身子趴在地上，拼着命的抓着，就这么混着泥土吃着。

“这些应该是清河郡的难民吧？怎么会让这些难民入城却不妥善安置？”卫扶余眉头紧皱，她不甚了解官场上的政事，然而来往宫中久了总归听到了些许风声。

清河郡的叛变似乎极为棘手，应是得了某位藩王的示意。

卫扶余对作站的事情不甚关心，可是看见这些流离失所的难民还是不免感到叹息。她定睛细看，却是发现这些难民中孩童老人已是极少，三两人群聚在一起，眼睛冒着凶光，里头连一个女孩子都没有。

她在心里头轻叹一声，转身准备退了出去，守城的侍卫认得卫家的腰牌，赶忙拿着刀剑护在她身前。

“这些难民为何不疏散？”

守城侍卫面露难色，又隐隐有愤恨。“陛下让四皇子殿下妥善处理难民，四皇子便将难民安置到城郊的草屋里头去，谁知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屋子尽数塌了去，如今竟是无处可去。”

“四皇子说是在商议对策，可这难民来了，被问责的可是我们!若有什么闪失，皇子不会掉脑袋，但是我们做奴才的会啊！”

侍卫说完便催促她离开，“您是世家小姐命贵的很，若是体谅我们便快些走吧。出了什么闪失，小的也是赔不起的。”

卫扶余观侍卫的态度，又见了难民惨状，心中蓦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人命果然分贵贱。

她在龙华寺待了多日，听多了“佛渡众生之言”，差点就忘记了外头是怎样一个尊卑分明的世界。

佛渡众生不假，可贫苦人家连见佛的香火钱都不曾有。

如何来叫佛祖渡？到底谁又能渡？

卫扶余摇摇头，轻笑一声，眸子里蓦得染了些许悲凉。

——佛不能渡众生，渡人还需先渡己。

她闷闷咳嗽了两声，现在回了劲才发觉刚刚一阵拉扯撞的她五脏六腑都在痛。她扯了扯嘴唇，正欲提一个解决的法子，便听耳畔马蹄声不绝。

众人只以为救星已到，纷纷勾着脑袋驻足望去。

江晏清就是在这样的目光簇拥下下了马车。

他一身锦衣玉华，姿容如雪，端的是不染尘俗，公子端方。

“传四皇子令，城中流民尽数迁入城中各处庙宇。”

他轻抬下颌，俊美无暇的面颊上带了恰到好处的怜悯。

“每日午时三刻，明国公夫人会在城郊各处施粥。”

第32章 晏晏，我头有些痛

衣食住行皆以解决,难民自然没有什么好说的。

卫扶余乖顺的立于墙边，紧紧贴着，生怕陷入流窜的难民中被擦伤了去。

江晏清拂开流民,逆着人群缓缓走到她面前，颌首，声音清润。

“晏妹妹。”

卫扶余的小名是当今太后亲自赐的,当时太后怜她体弱,特意取了“晏”字,一是取日日安之意,二是言笑晏晏，欢愉之意，这三嘛，倒是因为江晏清名字里有这个字。

这第三卫扶余向来是当作一句玩笑话，可谁知太后近日时常提起自己与江晏清这桩“娃娃亲”,言语中似乎还有撮合之意，是以她见到传闻中惊才绝艳的江大公子不免还有些局促。

江晏清倒是神色如常,只是极为有礼的立在她身前五步左右，好叫那些急切的难民避开这处。

相顾无言,实在有些尴尬。

江晏清适时开口,“晏妹妹如何到了这处？”

卫扶余刚好掏出一块帕子，她抬头对上江晏清的眸子,心里头一动，慌乱的垂下眼眸,只道：“你衣裳脏了。”

“多谢。”江晏清微笑致意，只是他大约做不出来在大街上扭着头擦着衣角的动作，是以他只是将卫扶余的帕子四四方方叠好放在袖口，然后温声道：“衣服脏了回府换一件便是,无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