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君入罗帷(48)
自小经历的多了,过往的悲苦他倒也不觉得是苦了。只是没想到他轻描淡写说出来,倒是叫这个小姑娘放在了心上,还为此醉了一场,
“卫扶余,你是不是故意喝酒壮胆?”
见她没出息地点了点头,沈令闻眼中笑意更深。夜幕的光穿过回廊,衬得他的倒影愈发清冷瘦长。只是眼下他的心被这个喝醉酒的小丫头撑的满满的,只觉得冬日里的月光都是滚烫极了的。
“那么怕我作甚,从前不是挺横吗?”
“王爷不要伤心,以后——嗝。”她迷迷糊糊的摸着他的眼皮,又好奇似的戳了戳他高挺的鼻子。“以后,万事,有,阿扶,陪——”
她话也说不全了,舌头好似打了结。晕晕乎乎的,眼神却是真挚。
沈令闻信手撑在背后,另一只手微微托着他。他挺直的脊背小幅度地后倾着,下颌微抬。好整以暇地将卫扶余每一个神情都收入眼底。
他将视线落在她两道乌黑新月眉上,视线一寸一寸移着,将她一张笑颜如花的脸徐徐勾勒出来。她此刻懒散地坐着,就像是一副随性泼墨而作的山水画,令人心神荡漾。
“晏晏。”
尘封记忆中的名字终是压过了理想,直接跃了出来。
少女容颜娇憨,听见不甚熟悉的名字耳垂还轻轻动了动,动作极其迟缓地握住了他的指尖。
“哥哥。”
沈令闻伏低身子,寒光胜雪的狭长眼眸此刻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情。他拉长语调,细语呢喃之中有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诱惑。
“叫闻哥哥。”
少女双臂攀上他的肩膀,语气娇软,神情乖顺,一副信赖极了的样子。
她此刻眼底舞影重重,却依稀辨认出是沈令闻。她双眸闪闪,闪过一丝狡黠。
“哥哥。”
她眼睛极亮,比之沈令闻所见的纤弱隐忍,此刻她倒多了几分张扬舞爪的凌厉来。她娇娇的喊着哥哥,含糊不清的,也不知道是在喊卫家那位大公子还是在喊他。
这小姑娘惯会沾便宜。
她仍是喋喋不休地问着刚刚的问题,沈令闻先是没回答,后来在她一双晶亮的眸子的注视下,才低声道:“不会。”
“我们晏晏不会是没人爱的小孩,也不会只有一个人。”
因为还会有他。
少年时的情意宛若一张藤蔓钩织的大网,将他笼罩于一片阴郁之中,唯有拥她入怀,方能窥见那一片小小日光。
清辉月影,她的容颜安静又乖巧,沈令闻收紧了臂弯,心里头竟也生出了些奇异的满足来。
——真想早日将她娶回家,
第23章 为什么不去死?
不同于京城年关的热热闹闹,远在西北之地的雍州定王府却是一派肃穆。
白绸子挂满了府门,过往百姓脸上不见喜色,反而具是哀戚。
新年辞旧岁,然而他们却是在等未归人。
“叫你扎的白灯笼可弄好了?”
巍峨宏大的王府门前却是冷冷清清,只有个一身素衣的妇人站在门口。她颇为熟练的将门口布置妥当,虽身子纤弱,举止却是干净利索。
只听她朗声道:“今日乃是我定王府二百八十七位冤魂回府之日,务必要将一切布置妥当。”
鲜艳张扬的军旗上插着浓墨书写的沈字,一如定王府麾下的沈家军气势恢弘,所向披靡。
裴氏之所以说是冤魂,是因为只要当今陛下一日不出罪己诏,那么定王府因为皇帝轻信谗言的灭门冤屈就一日没有被洗清。
天下人皆知,龙座上的皇位可以换了人,可若是雍州定王府不在了,整个大祁的稳定局面将会指直接被击垮。
他们定王府就是不谋反,就是要成为悬在整个喉咙中的一根刺,让他们无时无刻不为自己的罪行忏悔懊恼。
裴氏面上神情愈发冷,暗旧的朱门轻轻开起,车辕咯吱声唤回了她的神思。
见来人她连忙迎上去,接过轮椅把手,轻声唤了句,“夫君。”
被她唤作夫君的人正是原先的定王长子沈令望,从前也是赫赫有名的沙场将军。只是受了当年的苦难,竟是折了一双腿,只能日日在府中虚度余下的时光。
沈令望记不得自己多久未曾出府,云层中透出的日光照的他皮肤惨白又阴森。
外头安静极了,裴氏不愿让他伤感介怀,每年都是避着他出来的。沈令望知晓她心意,也从不往这处凑。
就像是真的忘记了这个事似的。
“二弟寄了家书来。”
他轻轻抓住妻子的手,神色温柔。
岂料裴氏脸色一变,语气不满。“他好端端的怎么写信回来了,莫不是又惹事了?”
“行事乖张,也不知要在京城惹出多大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