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君入罗帷(114)
他算了算日子发现卫扶余来雍州已有数日,她平日里吃什么做什么,他是了如指掌的。
可是他知道的越是清楚,他心里头的那股火就越浓重。
他压根不想从暗卫的口中听到她同谁人做了什么吃了什么。
一想到卫扶余欢欢喜喜的迎着别人,他心里的恶念就止不住生出。
沈令闻嗤笑一声,有些嘲讽自己近日的无为来。
他居然还有些信了她当日的爱慕之语,竟痴痴在军营里头熬了几日等着她。
他纵身一跳,干脆利落系好马绳,便听得身后一道娇语。
“闻哥哥。”
现下刮着大风,声音混着呜呜的风声,沈令闻一时没有分辨清楚,只依稀辩得一个女声。
他心头一动,快速转身。
裴清梧一袭素白色的罗裙,身姿窈窕,在寒风中她身形颤颤,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沈令闻一颗心又沉了下去,他微微退后两步,拉出了一段距离,尔后颌首,启唇,神色淡漠。
“裴姑娘有何事?”
“夜深睡不着,出来随意走走,恰好遇见了闻哥哥。”裴清梧垂眸,低低垂下的细眉更显得她满脸哀戚,不甚柔弱,只有微微仰面,就是一副垂泪欲泣之态。
像晶莹剔透的琉璃,若不珍藏,覆手便可碎之。
裴清梧便是当年逃出来的裴家大夫人的女儿,因为当年的相护之恩,沈令闻对他们母女也是尊重有加。
平日里府里头的吃穿用度他们也都是投一份,出去也用的是定王府的名号。
即便如此,他心里也时常有愧疚之意。
若非为了保全他,当年裴府上下何至遭此大难。
沈令闻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抓紧,他对裴清梧道:“今日抓了昌王妃,当年便是她在命妇中散播谣言,我已将她正法。”
裴清梧福了福身子,道:“有劳表哥费心了。”
“听说表哥还抓到了嘉定公主?听闻嘉定公主容貌甚美,不知表哥有何打算……”
沈令闻掀开眼帘淡淡看了她一眼,反问她:“甚美于本王何干?”
裴清梧身子抖了抖,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她诺诺开口,“是清梧多想了,听闻嫂嫂也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只是闻哥哥多日不回府里,怎么也不见嫂嫂问候一句?”
裴清梧说完这句话又飞快地扫了沈令闻一眼,补了句:“清梧随口一说,闻哥哥不必放在心上。”
裴清梧说话三句藏着一句,沈令闻岂能听不懂其中意思。然而她藏着掖着,他便也假装没有听出来
他今日多饮了酒,又在军营里闻了几日的血腥,心中煞气早已压制不住。他正烦闷踉跄时,裴清梧悄然走至他身旁,扶了他一把。
脂粉香气浓厚扑鼻,沈令闻紧皱眉头,一把推开了裴清梧。
裴清梧吃痛,却不发一言,只垂泪望向沈令闻。
沈令闻不愿与她过多交涉,勒好马绳,拂袖便走。
裴清梧静静立在远处,因她画了一套哭面妆容,就算此刻不哭,也有种落泪伤感之态,让人分辨不出她此刻究竟是什么想法。
小桃是她的贴身丫鬟,见自家主子又一次被定王推拒在原地,不由地面露心疼。
“定王也太不会怜惜人了,姑娘何必执着他。”
“再说了,定王妃都有了,姑娘难不成——”小桃在原地跺跺脚,道,“难不成要自降身份做妾吗?”
“身份?”裴清梧冷笑连连,这笑容在布满哀愁的一张脸上显得有些许诡异。“我如今有什么身份,难道还是从前风光的裴府长女吗?”
“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破落户罢了。”
她自怨自艾,身子于是更加不好。小桃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勉强宽慰她,“什么寄人篱下,姑娘是整个定王府的救命恩人。”
“裴府为什么会被抄家?姑娘为什么做不成裴家嫡女?不都是为了保全定王府最后一丝血脉吗,这些都是定王府欠咱们裴家的恩情。如今姑娘是裴家最后一位后人,这恩情自然都是要给您的。”
小桃的话似乎宽慰了裴清梧,她止住了泣声,抬头望着小桃:“你说得对,定王府欠着我的恩情。”
“那为何……闻哥哥他不娶我呢。”
“陛下金口玉言,如今定王府不足以抗衡,王爷应该也有她的难处。”小桃见裴清梧听了下去便又加了一把火,“姑娘同王爷青梅竹马,往日情分都还在,奴婢听说定王妃短命夭寿,若是她死了,您的机会可不就来了吗?”
*
揽月楼中,卫扶余上攀三楼,追星望月,不甚欢欣。
她一人独酌,喝着喝着到感觉无趣了。
她回首望去,却发现夜色已深,槐序和栀初两个小丫头都已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