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筠雾就想起了她今日是去念佛经的。她便迟疑的摇了摇头,“没有吧?你想,要是有的话,那神明该多忙,这个拜那个拜,人人都要好的,他答应了谁?感觉谁也不能答应。”
这种说法清莺还是第一次听着说,她点了点头,回去了。回去的时候,又在路上碰见了小盛和他身后的陛下。
清莺行了礼,齐殿卿今日刚在御书房发了脾气,便也没有多跟她说话,只是小盛看着清莺手上的佛珠乱了心神。
等陛下进了长乐宫殿里面,刘得福进去跟着伺候,小盛选了角落里站着,整个人阴沉沉的。
清莺手上的佛珠,有一个名字,叫做檀心。
陛下当年因为褚汀很讨厌和尚,所以佛家的东西,他也讨厌的很。但是陛下,又有个毛病,他即便讨厌这个东西,却还是打心眼里想要弄明白和尚的东西,想看看这个褚汀有什么特别的。
世上美人千万万,怎么就这个褚汀如此能耐。
所以当年,小盛也跟着读了很多佛经。他们这些奴才,最是喜欢去揣测主子们的用意,尤其是心腹。小盛虽然算不得陛下的心腹太监,可这么多年在陛下的跟前走,也是个人物了。
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无论是刘得福会的,还是他不会的,无论是刘得福还记得的,还是记不得的,小盛都要求自己去记着。
他是准备接刘得福手里事情的。
所以,小盛认得那串佛珠叫做檀心。
檀心还有首诗句。
——玉容应不羡梅妆,檀心特地赛炉香。
小盛闭上了眼睛。
他想,他应该是被太皇太后盯上了。
玉容,不是病逝的,是他在她的药里面加了点东西。
也没有什么大仇大很,只是当时清莺找机会跟他说明这些年她没有侍寝,如今还能有机会出宫,问他愿意不愿意跟陛下说清楚的时候,玉容阴差阳错在假山洞里听见了。
小盛虽然进宫多年,但是这宫里面弯弯道道多,他也没有摸透,尤其是后宫,所以不知道假山后面还有个假山洞。
又因为当时他太乱了,心就没有那么细,所以没有查看附近就走了。
可就这么一次失误,老天给他开了个玩笑,还真有人听见了。还是玉容。
玉容是秋隐的徒弟,这么多年来,秋隐都已经没了实权,玉容跟秋隐也多有不和,她之所以还能在东宫和长乐宫里呆着还都是因为皇后娘娘心善。
小盛是皇帝跟前近身伺候的,哪里在乎过这个人,可被她找上门来要好处的时候,小盛第一次动了杀心。
要杀她,实在是太容易了。几乎顺畅的很。
他告诉自己,是人,就难免要吃五谷杂粮,是人,就难免要生病,是人,就有生老病死。
人活在这世上,生死之事,怎么能说的准呢?
小盛动手了。
玉容死了。
他并没有什么愧疚的,在这个皇宫里面,小盛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并不单单因为是刘得福的干儿子,而是他自己也是个狠人。
他一直温顺,谦卑,在主子面前是个十足的奴才像,在奴才们面前也不像是刘得福那般嚣张,但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刘得福有一次喝醉了酒,拉着小盛说:“你这属于一条不叫唤的狗,小盛啊,会咬人的狗不叫,干爹不求你别的,只求你咬人的时候,别给干爹带麻烦。”
小盛闷闷的,一声不吭给刘太监脱鞋洗脚,然后认认真真服侍着他睡下。
但那时候,他并不喜欢刘得福对他的评语。
一条不叫的狗……
小盛回过神来,看了看天,如今是二月里,天有些倒春寒,清莺这个人,实诚,太皇太后若是想要磋磨她,便是要她跪在地上念佛经的。
想来她也会跪着念。这种天,跪着念,可算不得一个好差事。
小盛就想,要是能让她站着念,就好了。
可那是太皇太后,他一个太监,哪里有资格请太皇太后高抬贵手。
他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跟玉容的事情,太皇太后知道多少,他跟清莺的事情,她又知道多少?
小盛心颤抖起来,他想来想去,大概也知道,太皇太后娘娘把清莺叫过去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想要做什么呢?小盛把整件事情捋了一遍,发现太皇太后想要的,可能是他。
他一个奴才,能帮太皇太后什么事情?无非就是看着陛下。
陛下有什么事情,他能去告诉太皇太后,可能也就这点作用了。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是个不忠之人。皇帝身边的不忠之人,怎么可能活的长久?
小盛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已经走入了一条不可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