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319)
“风娘怎么说?”
“大嫂带着诺儿去衙门了,说是要把镜坊登记在诺儿名下。”齐妙道。
“什么!”齐姜氏失声惊叫。
“大惊小怪做什么?”齐妙讶异,不解地瞥齐姜氏的同时,一双手没停,拿起盘里酸果子,嘎蹦大口啃。
“镜坊可是二十五万金买的,这一年多来你大嫂用心经营,发展的也很好,一年盈利想来两三万金少不了,就这么给了诺儿?”齐姜氏颤声问。
“大嫂说给就给呗。”齐妙漫不经心道。
“你跟镇之没出过一分力,有脸要?”齐姜氏问。
齐妙不解,圆溜溜眼珠子转动:“不能要吗?镇之哥哥没说不行啊。”
齐姜氏无语。
女儿从不在意金钱俗物,因为从不缺,不想嫁的男人亦然,这两个真真一对活宝。
沉默些时,齐姜氏想起苏暖云,这是女儿的劲敌,关切问:“你知道吗?暖云想给镇之做妾,崔家纳妾请柬都出来了。”
“还有这种事?”齐妙不啃酸果了,兴致勃勃问:“怎么回事讲来我听听,我怎么没看出来,我俩回来后,暖云叫我嫂嫂的,说,趁着我跟镇之回来在家,让婆婆认她为女儿,认女儿的酒席就安排在我跟镇之补办的婚宴之后三天。”
“这……这怎么回事啊!”
一直担心的事居然完全不算事,齐姜氏有些懵。
齐姜氏使了婆子出去打听,外头却都说,崔家从来就没说过要让崔镇之纳苏暖云为妾,一问当年崔家纳妾宴的事,没人知道,大家都没收到过请柬。
那张请柬,难道只发了齐家?
齐姜氏恼火,她对崔扶风的不满,起因便是那张请柬。
崔扶风阻止崔家纳妾后,她要求崔扶风即刻把苏暖云嫁出去,崔扶风拒绝,因而心中种下嫌隙。
齐姜氏怒冲冲出门,往崔家去,要问责。
一只脚跨出大门了,齐姜氏又停了下来。
真的只是因为那次纳妾宴风波才婆媳离心的吗?
不,并不是。
在那之前,她就不满齐家上下人等都只听崔扶风的话了。
然则,崔扶风是家主,从威权上说,家主的地位本就凌驾于婆婆之上,大儿子当家主时,齐家里里外外,什么事都是大儿子作主,自己就没有不满过。
媳妇嫁进齐家十年,为齐家出生入死,但她一直提防着媳妇,数次想让媳妇把家主之位传给小儿子。
媳妇几次到长安,危险之极,小儿子担心,要替媳妇去,自己坚决反对,因为心中,媳妇是外人,儿子才是齐家骨肉。
当□□崔扶风答应给齐明睿纳柳洛萱作妾,半点没想过媳妇的苦,仅仅是婆媳离心吗?
不知何时起,她把崔扶风当竞争者,仇敌了。
她心底根本就容不下崔扶风,即便崔扶风当时顺着她,把苏暖云在短短时间里嫁了,她也还会有别的不满。
崔家纳妾那张请柬,不过导火索,将她心底的恶烧了出来。
齐姜氏收回脚,缓缓往回走。
别说到崔家问责,这辈子,她都没脸见崔扶风。
也就在这一刻,齐姜氏真切意识到,齐明睿和崔扶风真的没可能复合了,她是崔扶风心中永远拔不掉的那根刺。
十年艰辛,女人最美的十年,崔扶风给了齐家,换来了她“□□”两个字的评价。
眼前崔扶风走来,笑吟吟喊:“母亲!”
齐姜氏欢喜地“嗯”了一声,定神,哪有什么崔扶风,庭前空空旷旷,一个人影没有。
当年崔扶风再忙,回家后必先到上房给她请安,一家人一起用膳,说说笑笑,亲亲热热。
杨九娘从不喊她母亲,只叫婆婆,对她恭敬有礼,却疏离。害喜后,以害喜经常要吃要喝从灶房弄吃食麻烦为由,在她与齐明毓居住的院落添了小灶房,齐明毓与她小夫妻每天都在小灶房用膳。
齐明睿长住镜坊里,只在逢年过节才回家。
她有两个儿子,有媳妇,却跟孤家寡人无异,每天一个人孤零零吃饭,孤零零走动。
她不满,但不敢发火。
她知道杨九娘防备着她,怕走崔扶风老路,被她搅得夫妻离散。
两个儿子还敬着她,但对她没有母子骨肉亲情了,只是本质淳良孝顺罢。
齐姜氏痛苦彷徨中,想抓住齐妙。
“你以后别再走了,多回来走走,陪母亲。”
“总在家呆着多无聊啊,顶多两个月,补办过婚礼,认义女的宴席过了,我跟镇之就走,这次,我们要去西域,兴许五六年不回来。”齐妙说。
齐姜氏想反对,但是崔镇之一直就是不沾家的性子,若是强硬地留下女儿,岂不是要女婿女儿长期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