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30)
八月十二,中秋将近,街上热热闹闹,大家为置办过节物品忙碌,崔扶风带着齐明毓,请了里正,穿街过巷,找上大山等人。
大山等人当众承认,说的那些话都是编造,只为凑热闹。
先前谣言传得很热闹,崔扶风找上人发作一事传得更热闹,人尽皆知,一无疏漏。
有幸目睹过程的人提起,一脸惊悸。
“李家铁铺让砸了,那大山被崔二娘抓着,被逼磕了三个响头赔罪,甄氏银楼的掌柜赔尽好话,吉祥香铺东家的侄儿提前得了消息,吓得跳窗逃走,那崔二娘,瞧着容貌极好,眉眼融融春意,嗓子酥酥软软,谁知是虎狼性子,发火起来,好不让人胆寒心颤。”
“他们胡编乱造污蔑崔二娘清白,崔二娘自然要发怒。”有人反驳。
“倒也是,真没想到,崔二娘跟陶二郎有染一事居然是捏造的。”有人慨叹。
大家转了口风,都道崔扶风不易,又道她若是杨花之性,就不会在齐家遭难时出嫁,自然不可能跟陶柏年有私情。
崔扶风眼见澄清的差不多了,要使以后再无此种麻烦,齐家谋逆之罪已除,又让齐明毓悄悄把自己当日乃是顶着忤逆出籍压力嫁进齐家一事公布了出去。
至此时,大家自然不会认为崔扶风真个忤逆不孝,谈起崔扶风时赞叹敬服,再没了轻视与怀疑。
费易平图谋不成,大是恼怒,“本以为齐明睿死了,齐家镜坊任我鱼肉,没想到又生变故,崔二娘竟是专门来克我的不成。”
费祥敦也是丧气不已,心中有几分明白,后面那些传言,连同大山几人,只怕都是崔扶风的安排,怕费易平怪自己办事不力,不敢直说。
费易平骂了许久,又嗤笑:“再能干又如何,终是半路出家,对铜镜只一知半解,想赢我费家,妄想。”
“可不是。”费祥敦附和,又小心翼翼提醒:“崔二娘不足惧,重中之重还是防患陶二郎。”
“陶二!陶二!”费易平磨牙,“这陶二也忒好运了,并非长子,上头阿兄陶瑞铮虽说是庶出的,可他阿耶陶骏偏宠妾室姚氏,疼陶大甚于他,为何就不把家主之位传给陶大,眼下陶家镜坊大事小事都是陶二说了算,接任家主迟早的事。”
口中骂骂咧咧着,转身急忙钻进镜坊铸镜房里琢磨制镜。
陶石听说事情反转,看陶柏年的眼神都冒星星了,“二郎,你怎么做到料事如神的?教教下奴好不好?”
“你二郎我有脑子,你有吗?教你也学不会。”陶柏年唇角翘到耳根了,压都压不住的笑意,抬腿又朝陶石踹。
陶石急忙躲,苦得快哭了,二郎这是怎么了,开心也踹,不开心也踹。
陶柏年一脚踹空,也没生气,自语:“果然不出我所料,崔扶风不可小觑,献镜之争别走寻常路子了。”
吩咐陶石喊镜坊大管事陶慎卫过来。
当天下午,陶慎卫静悄悄离开了湖州城。
谣传反转,齐家上下的震憾比外人更甚。
齐姜氏知崔扶风不顾崔百信反对出嫁的,却没想到这么惨烈,竟是顶着忤逆出籍压力,以当时齐家的情形,崔扶风真真一点退路不给自己留了。
齐安和齐平一齐找齐姜氏。
“家主一心为齐家,光明磊落,还要阻挠她跟陶二郎碰面吗?”
“不必了。”齐姜氏轻叹,病了许多时,脸庞皮肤焦枯,眼神却是亮得吓人,“齐家不知几辈子积的德,竟能娶得这等佳妇,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唤齐明毓过来,千叮万嘱,“你大嫂一个女人家当家主不易,你可得什么都听她的。”
“那是自然。”母亲能释疑,齐明毓心结顿解,快活不已,从府里到镜坊十几里路,进镜坊时,唇角笑意还没消失。
崔扶风再次召管事们商议,十几个管事,都是男人,最年轻的也三十几岁了,在崔扶风面前却恭恭敬敬,不带半分轻视,崔扶风问话,管事们争先恐后发言,各抒己见。
近两个时辰,管事们离开,崔扶风凝眉思索,把管事们的提议记下,仍觉不够,却说不清哪里不够。
若是齐明睿还活着,当有奇思妙想。
入夜,回到府里,用过晚膳,坐到双雁镜前准备卸妆洗漱时,崔扶风还在苦苦思索。
双雁镜在灯光下微微有些模糊,崔扶风拿过双雁镜注目看着,镜面微呈铜绿锈色,用指腹抹了抹,还是那样。
雪沫过来给崔扶风拔发簪卸发,看一眼,问道:“要不要磨一磨?”
“不用了,铜镜就这样的颜色,不比金银色泽绚丽。”崔扶风摆手,语毕,愣了愣,模模糊糊中忽地浮起一个念头,那丝念头始则细如游丝,渐次清晰起来,崔扶风心脏咚咚狂跳,夺下雪沫手里簪子,疾声道:“去喊齐安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