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283)
崔扶风睁眼,蓝天下,那双眼潋滟如水,“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
“我不是。”齐明睿艰难说。
“怎么可能,一模一样的伤疤,在同一个地方。”崔扶风猛地抓起齐明睿手,齐明睿失去支撑,直直趴到她身上。
崔扶风拉起齐明睿手,仔细看伤疤,“我不可能记错,就是这样的伤疤,就在这个地方。”
“但是,就是错了。”齐明睿闭眼,把头深深埋到崔扶风胸膛,声音沉闷遥远,“我确实不是那个人,风娘,我阿耶没有妾室,弟弟妹妹都是同母所出,我是嫡长子,从小,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不为过,我想要什么,还没说出来,就有人送到我面前,我不需要争,我也不懂得争,更不说,跟父亲的妾室,跟父亲庶出的子女争,我教不了你那些。”
“不可能的,不可能弄错。”崔扶风喃喃失声。
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就是弄错了。
陶柏年说过:崔扶风,你要为齐明睿死守,我亦无话可说,何必编话搪塞我,不觉得这样掩人耳目着实可笑么。
陶柏年还说:齐明睿嫡长子,父亲无妾室无庶子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长大,他哪来的与妾室与庶子女相争的经验教你。
那人当是嫡子,有庶出兄弟,父亲有妾室且宠爱妾室。
那人性情尖锐,疏狂不羁,目下无人,我行我素。齐明睿温和矜持,脉脉如水,一身洁白,端重雅正。
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她为什么会误会!
崔扶风自问,脑子里狂风暴雨,雷霆闪电。
“风娘,虽然误会了,但是咱们已经成亲了,就当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可以吗?”齐明睿问,祈求渴盼的颤音。
当那人从来没出现过!
怎么可能?
没有那人,她就如她母亲一般,一生怯懦无能,弯着腰低着头活着。如她大姐,被她阿耶左右控制,一嫁一个将死病人,二嫁卑鄙小人,命如浮萍,凄凉一生。
“风娘。”齐明睿叫,抬头,寻找崔扶风嘴唇,迫切地吻了下去。
嘭一声沉闷的响,崔扶风把齐明睿从身上掀开,齐明睿仰面躺着,怔怔看她,崔扶风坐了起来,扭头看远处。
“我心里很乱,你先走吧,给我静一静。”她说。
齐明睿沉默地看着她,半晌,低声道:“好。”起身,抬步,很慢很慢走着。
崔扶风没有喊住他。
她知道自己得喊住他,跟他一起走。
他们已经成亲了,是夫妻,他知道她心头有别人,还努力想维持夫妻关系,他宽厚大度,温和体贴,纵容她,怜惜她,天下比他好的男人,再没有了。
就算陶柏年……陶柏年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包容她,惯着她。
陶柏年!
想着那个名字,那个人。
崔扶风怔了一下,左手不自觉抚上右手大约是齐明睿疤痕所在的位置。
齐明睿说,那是制镜时铜液溅上留下来的疤痕。
那人的疤痕,会不会也是制镜时铜液溅上落下的?
嫡子,有庶出兄弟,父亲有妾室且宠爱妾室。
这些,陶柏年完全符合。
性情尖锐,疏狂不羁,目下无人,我行我素。
陶柏年正是这样的性格。
“我疯了!”崔扶风甩头。
即便那疤痕真的是制镜时留下来的,湖州城制镜人家何其多,溅到铜液留下疤的,又不是只有陶柏年一个人有此可能。至于嫡出,父亲有妾室等,那更是许多制镜人家的普遍现象,有钱人家男人有妾室有庶子女很平常。
至于性格,小时那样大了未必还是,怎么就想到陶柏年身上。
而且,她跟陶柏年时常见面,陶柏年的手腕落在她眼里许多次,从没见过有伤疤。
崔扶风双手抱膝,把头深深埋进臂湾里。
悉索袍摆摩擦声音伴着小心翼翼的轻细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到了跟前停下。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自是齐明睿去而复返。
“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别逼我。”崔扶风闷声道,鼻腔里带了哽咽。
来人也没有离开,男人特有的阳刚气息逼近,来人蹲了下来,脸庞就在崔扶风头顶。
“崔扶风!”沉暗沙哑的声音,不是齐明睿。
崔扶风蓦地抬头,面前陶柏年刚硬的脸,胡须虬结,眼眶青黑,眼底血丝密布,灼灼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崔扶风擦了擦眼睛,飞快站起来。
“我到这边走走,没想到你跟齐明睿来了。”陶柏年低声道,视线挪开,有些结巴:“桃林人来人往的,实非忘情的好地方。”
当年自己跟齐明睿桃林中相见,他在一边看了个齐全,十多年后,还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