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214)
与费易平什么关系?
崔扶风回神,抬眼间,面前灰白墙壁,房间窄而暗,身下简陋一张坐榻,不在碎影阁中,急忙起身,“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医馆后头的诊疗室……”陶柏年道,探手欲扶崔扶风,又猛觉不妥,收回手,细讲经过。
把自己剥光衣服扔闹市中让千百人瞧!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居然这种事都干得出来!
若没有大姐报讯,没有陶柏年把自己带走,自己此时……崔扶风手足冰凉,周身发抖。
“我弄死他。”崔扶风胸中怒火霍霍,大步往外走。
“别冲动。”陶柏年瞳仁缩了缩,伸臂拦,“孙奎跟费易平一丘之貉,莽撞行事反送了把柄给孙奎,咱们从长计议,从商道上堵住费易平生路。”
“我等不了慢慢筹谋。”崔扶风咬牙,推陶柏年手臂,语言不能尽诠释的恨,不把费易平生剐活剥,不能解心中愤恨。
“非得这会儿杀了他,我去杀。”陶柏年沉声道,抓住崔扶风手臂一推一带,崔扶风跌坐榻上,紧接着手腕一紧,他抽了腰带把她拴在榻上。
“陶柏年!”崔扶风厉喝。
陶柏年一声不响往外走,雷霆之势,袍摆高高扬起。
崔扶风毫不怀疑,他这时去,真的会杀费易平的。
杀人偿命!
费易平死了,他也不得安然。
脑子里电闪雷鸣,短短瞬间,清明划过脑海,崔扶风大叫:“陶柏年,我想到治费易平的办法了,回来。”
陶柏年高抬起的脚落地,停下,转头,审视的眼神盯着崔扶风。
“我没哄你。”崔扶风深吸气,“报官跟私下用暴力都不妥,但是也并非就治不了费易平。”
她扬眉,轻笑:“还有我阿耶。”
陶柏年低眉思量了片时,笑了:“对,你阿耶是长辈,可以让你阿耶把他揍个半死,他跟孙奎还无话可说。”给崔扶风松了绑,“走吧,我陪你回去讨公道。”
十远羹、玉薤酒、浑羊殁忽等,山珍海味,美酒佳肴,盛食的器盂也不同凡响,清一室越州出不秘色瓷,胎质坚韧细腻、似冰似玉,凤头壶、海棠碗、撇口壶、葵子盘等高高低低摆满案面。
宾客吃得尽兴,主人面子十足。
崔百信听着阿谀奉迎之声,笑眯眯作着谦虚之色。
大女儿嫁得制镜大家家主,二女儿当着制镜大家家主,三女儿嫁得一州刺史,放眼湖州城,谁有他得意。
费易平离去又回来,跟孙奎低低耳语,崔百信眼角看到,没放心上。
未时末席散,宾客告辞,崔百信满面红光,府门笑吟吟与董氏送客,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两人抬步往回走,崔百信不满地问:“风娘呢?”
二女儿在,面子更足些。
“喝醉了,回碎影阁歇下了。”董氏道,语毕,突地瞪圆眼,惊叫:“风娘,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这样子?”
崔百信循声看去,也是变了脸。
崔扶风影壁那头站着,头脸濡湿,脸庞在水渍下白得近乎透明,髻上簪钗歪斜,水珠顺着发梢鬓角滑落,在脸颊颈侧蜿蜒而下,丁香色襦衫半湿,日光斜斜照下,颜色深浅不同,跟他们目光相接时,她的嘴唇抿了抿,一双手重重攥了攥帔帛,帔帛上丝绣兰花在她手指里变形。
她的身体右侧,陶柏年笔直站着,脸庞背着阳光,五官鲜明深邃,与崔扶风一明一暗,明明应该分离与两个世界,却奇妙地融合。
崔百信眉头皱了一下,大踏步走过去,探究的目光斜了陶柏年一下,看向崔扶风:“因何如此狼狈?”
“费易平暗算我……”崔扶风言简意赅,大略说了经过。
“怎么会这样!平郎怎么能这么做!”董氏失声叫,抓住崔扶风手腕,身体簌簌发抖,“幸好没事,幸好没事。”
崔百信满面红光消失,脸颊颤了颤,许久没言语。
“今日若给他得手,女儿此时也无颜站在这里了”崔扶风低头,松散的发髻掉下一绺碎发,湿淋淋沾在额角上。
“这个畜牲,你……你可是他妻妹啊!”崔百信结结巴巴道。
“阿耶,你说这事怎么办?”崔扶风轻声问。
崔百信嘴唇抖了抖,半晌道:“这……都是一家子,不然,阿耶打他一顿给你出气。”
没有义愤填膺,想的是如何压下。
崔扶风凉凉笑,幸而自己求的也不过如此,淡淡道:“阿耶还是要打狠些,让费易平长记性,免得他下回还针对女儿使坏。”
“行,我打断他一条腿。”崔百信许诺,看陶柏年,“你可以走了。”
“我不放心,我陪着崔扶风。”陶柏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