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18)
“不敢当,当不起,柏年哪有什么能耐,不过一附庸风雅又好色贪花的浪荡子,诗会上装腔作态,小娘子们的裙幄宴钻来钻去,看见美人就走不动路,几杯黄汤下肚就发疯。”陶柏年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
这些话崔扶风腹诽多次,看来也被他瞧出来了,暗骂小肚鸡肚睚眦必报,情知他拿乔,有求于人,忙赔情:“陶二郎辛苦了,陪客人喝了不少酒,崔扶风给你煮醒酒汤。”
“还真有点喝多了,头痛。”陶柏年压额角。
“我这便去煮。”崔扶风道,并不是嘴上说好听话,转身便出门去灶房。
陶柏年兴味盎然摸下巴。
善于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刚柔兼济,崔扶风比端重雅正的齐明睿可有趣多了。
不知齐明睿此时在哪里,若是知道他心尖上的人在为自己煮醒酒汤,又作何感想,天可怜见的,齐明睿都没喝过崔扶风亲手煮的醒酒汤呢。
陶柏年浮想翩翩,转念间想起崔扶风方才殷勤体贴的样子,嘿嘿笑出声。
崔扶风比铜镜还好玩,铜镜不会回应他,崔扶风则不然,他不过矫情了一下装样子,崔扶风就想方设法讨他欢心了。
廊下铎铃叮当,声音清脆,夏日的夜晚,夜风温柔如水,陶柏年朝灶房探头看去,离得远,只见灶膛里燃着暗红的火。
第11章 暗恼
崔扶风煮好醒酒汤端进厅,不见陶柏年,东侧他的卧房敞着门,灯火闪烁,略一迟疑,还是端着汤进房去。
客舍很舍得下本钱,房间装饰奢丽豪华,精美的雕花槅门窗,宽大的青铜灯座可置十支蜡烛,此时只点燃了一支,灯光柔和暧昧。
陶柏年斜歪床上,没盖被子,一条腿在床上,一条腿挂在床沿,身上锦袍衣料有些绷,身体线条毕现,腰线流畅,双腿修长笔直。
崔扶风暗暗撇嘴,这个人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忒喜欢摆撩人的姿态。
也不怕这么玉体横陈遭禽兽毒手。
这房间等闲不会有人进来,进来的也只有自己了,自己对他行不轨……崔扶风被自己脑子里的念头刺激得不轻,差点扔了醒酒汤碗往外逃。
“煮好了?”陶柏年懒洋洋问,声音微微嘶哑,也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闷在房间里热的,脸庞微红。
不能否认,真个男色可餐。
崔扶风心中不齿更甚,左右看,无处搁碗,只得往床前走近,把碗送到陶柏年手中。
陶柏年接过碗,醒酒汤喝过不少,尝一口,就知崔扶风绝无敷衍,用了心煮的,心情更好,搁在床沿的一条腿抖啊抖,只差没哼小调儿。
喝完了,还咂了咂嘴巴,意犹未尽舔嘴唇。
自己煮的难道是琼浆玉液?
崔扶风犹疑。
“多谢了!”陶柏年咧开嘴笑,情知茫然无知的感觉不好受,看在醒酒汤份上,决定不捉弄崔扶风了,给她露个底。
“怎么为齐家翻案,我心中已有打算,你无需着急。”
如今朝堂上分了两派,一派元老重臣关陇士族,这拔人是开国功臣,与皇室渊源深远,忠于李唐皇室,以长孙无忌为首。一派是新贵,武后提拔起来的人,李义府许敬宗和袁公瑜就是这一派的人。
王皇后出身太原王氏,名门世家,武后无法与之相比,未能得朝中元老重臣支持,封后之路甚是艰辛,多年屈身忍辱奉顺上意邀宠,李义府、许敬宗、崔义玄和袁公瑜等人本来官卑,因投告武后而得晋升重用,此番武后得以册后,李义府袁公瑜等人居功至伟。
武后一党根基浅薄,急需政绩巩固地位,齐家案子送到袁公瑜手上,正好给他搏个明察秋毫清正廉明的好名声。
“怕不怕后党和元老党相争,齐家的案子交到袁公瑜手上,两派角力,后党势弱,齐家成牺牲品?”崔扶风有些忧心。
“后党虽弱,但……”陶柏年呵呵笑,“看来你在长安滞留了这么长时间不曾留意过什么了。”
“需得留意什么?”崔扶风不耻下问,没有被嘲笑轻视的羞恼。
“留意朝堂局势,最近朝中发生的事,官员升迁贬谪,各世家和朝臣宴客次数和排场等。”陶柏年道。
“我不过一个地方商户,初来乍到,如何打探这些?”崔扶风有些茫然。
“裙幄宴,诗会,青楼,茶楼酒肆,途径多的是。”陶柏年斜眼乜崔扶风,眼神说:“你以为我这些日子在鬼混么?”
崔扶风就是以为他在鬼混,事实摆在眼前,是她错了。
“我见识少,蒙昧无知,不似你目光敏睿高瞻远瞩,实在惭愧。”崔扶风贬低自己吹捧陶柏年。
陶柏年大悦,崔扶风可不是什么温顺的轻易摇尾巴的猫儿狗儿,乐得为崔扶风解惑,耐心道:“武后一党虽势弱,但有皇帝支持。元老重臣们仗着资历倚老卖老,皇帝受掣肘,迫切需要削弱关陇门阀势力,削弱老臣手中的权利,王皇后出身关陇世家,代表关陇门阀的势力,皇帝固而废王皇后,武皇后精明能干,为皇帝出谋划策,帝后和谐相得,未来,武皇后的势力会越来越大,地位会越来越巩固,元老重臣跟袁公瑜等新贵较劲,定是新贵一方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