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花月(139)
齐陶两家镜工在人前斗得风生水起,背人处,两家的镜工在山路上遇到,竟是会笑着跟对方打招呼。城里头街道上遇到了,会隐蔽地朝对方笑笑,然后才擦肩而过。
“这么说,两家所谓的争斗是假的。”费易平气青了脸,大骂:“崔扶风,我是你姐夫,你不向着费家镜坊,竟与陶二勾搭,一点不念姐妹之情,你还是人不?”
费祥敦心道你也没当崔扶风是妻妹,嘴上却不会说,跟着骂:“崔二娘太过分了,忒不是人。”
主仆两个骂了些时,费易平阴□□:“假装不和是吧,我偏让真的不和起来。”
低低交待费祥敦,外地找几个生面孔泼皮无赖到湖州来,在齐陶两家镜工下回假装不和时,挤到其中搅浑水,兴风作浪。
齐陶两家镜工受各自家主之命装不和,大半年下来,大家对于怎么装模作样假装不和已经很有心得了,人前,对方的言语再刻薄也没放心上去。
费祥敦找来的人混在两家镜工里头谩骂起哄,却丝毫没引起大乱,后来甚至命找来的人猥琐地捏两家镜工屁股,被捏的人骂了两句也便作罢了,并没如费易平所想愤怒地大骂接着两家大打出手。
转眼五月到来,齐陶两家还是形势大好,费家一点不见好转。
“再这么下去,不出三年,咱们家镜坊就只能关门了。”费祥敦忧心忡忡。
费易平咬牙,不愿承认自己无能,骂道:“娶了个废物,一点用处没有。”
费祥敦没跟着骂,却也不劝。
费易平这些日子回家就喝骂崔梅蕊,他心中跟费易平一般,觉得崔梅蕊太没用了,况且崔梅蕊日日挨骂也不反抗,看来也不会回娘家哭诉,半点不顾忌了。
主仆两个苦思无计,正烦恼着,门上有客人到访。
费易平瞥一眼拜贴,居然是蒋兴,急忙迎了出去,至大门口,看到蒋兴身边的孙奎,更是意外,急忙请罪,“不知孙公到来,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进去说吧。”孙奎摆手,率先往里走。
齐陶两家势如破竹,孙奎暗暗心惊,原本还担心费易平娶了崔扶风的姐姐于己不利,玉佩事件明白摆着,费易平和崔扶风不是一路人,算计起崔扶风,费易平比谁都恶毒。
孙奎对他很是放心,费易平不到衙门来,便主动找上门来。
宾主落座,费易平一肚子火找到发泄之地,把齐陶两家镜工人前作戏,崔扶风和陶柏年暗里联手,挤兑同行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孙奎。
孙奎闻言更心慌。
一个崔扶风就让他头痛了,加上陶柏年,更麻烦。
“不能给他两家再这么顺风顺水发展下去。”孙奎咬牙。
“我想尽办法了……”费易平讲自己这些日子所为,很是丧气,“要说崔扶风跟陶二一条心也罢了,下头那么多镜工居然也能彼此信任,真是奇怪。”
孙奎沉思半晌,眯起绿豆眼,脸上红疙瘩抖动,“你那些动作太小儿科了,来个大的。”
“怎么个大法?”费易平问。
“人命!”孙奎阴阴笑。
费易平皱眉,“我镜坊里的人都是熟面孔,况且事后怕被认出来,外头找的人,让人家打死人人家不肯,也怕后来反被敲诈勒索。”
“我这边来安排。”孙奎拿眼看费易平。
费易平懂得,当即道:“人命非同小可,劳孙公费心安排,孙公稍等。”出门去,不多时抱了一个红漆箱子进来,打开来,里头黄澄澄金锭。
端午节,湖州城热闹非常,各家门上贴午叶符悬挂菖蒲,人人腰间佩着装有朱砂、雄黄、香药的辟邪香囊。
镜坊顺风顺水,娘家有苏暖云打点也平静无事,崔扶风自出嫁后方算舒心了一阵,眉眼飞扬。
雪沫没事做,难得崔扶风闲着,往她脸上各种涂抹,挑华丽裙裳为她穿上,这日鹅黄广袖大衫,曳地彩绣开屏孔雀长裙,挽了拖了丈余的绉纱披帛,腰间佩了五色丝线弦扣系带香囊,牡丹髻插着金簪、发钗、步摇、花钿,琳琳琅琅,走动时叮当响。
一家人到厅中闲坐说话,崔扶风扶了扶发髻,笑问众人:“我这样走出去,大家会不会以为我是哪家银楼布庄做宣传的?”
齐妙咭咭笑。
齐姜氏莞尔。
“怎么会,大嫂这样很好看。”齐明毓道。
“你大嫂开玩笑的,偏你这么正经。”齐姜氏失笑。
……
一家子谈笑间,府门方向忽传来嘶声叫。
“家主,不好了……”
众人俱是一愣,崔扶风蓦地站起来。
齐安跌跌撞撞奔进来,满头汗水,头巾歪斜,身上藏蓝襕衫点点暗红血渍。
“出什么事了?”崔扶风竭力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