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室笔记(91)
我听得有些糊涂,“开图,你究竟是说他寒症呢,还是不是寒症?那眼疾呢?”
开图呔了一声,道:“眼疾只是外病,病灶在脏腑之内。年纪轻轻的就这样,这是短寿的征兆!”
我一听就有点乱,他这究竟是说严重呢,还是不严重?
“简而言之,想好,其实不难;但是不好,就是冢中枯骨而已。——其实说穿了,只要吃好睡好,行动有时,如此而已。”
我瞪眼:“就这样?可是御医署的御医说恐怕是清眼?”
开图哂笑:“是啊,就这样,可是为什么皇帝还会得这样的病?太医署那几个,不通的不通,嘴里上锁的上锁。但凡有个明白人能劝得动皇帝的,还会有今天这个局面?”
我说:“那你说说,当如何?”
他双手一摊:“皇帝有哪些习性得改,皇后应该比我清楚呀。”
好呀,原来是气我来了。元默的事情,能全怪在我头上么?他自己跑了师弟,冲我撒什么威风?
他一笑,“罢了。其实好比今天,皇后但凡有点小心,皇帝就不会在暴热之后去碰冰水。他身体是没大病,只是虚而已,怎么受得住这一热一冷的刺激?再比如那天我刚来,你们是在吃酸梅汤吧?胃寒脾湿之人,又怎么能轻易吃酸的?还有皇帝的饭食,我上次已经说了,皇帝需要吃些化食开胃的药,天气热,自然是清淡一些好,可是皇帝三餐,没有不油腻的,纵使不油腻,也是难克化的。自然男子食量与女子不可同日而语,可是……换了是我也吃不下呀!再比如你们睡觉的凉簟,若是在别殿也就罢了,可是含凉殿每至半夜至天明都有些冷,虽然盛暑天气,可是皇帝背后有痼疾,不能贴着凉簟就睡。还有,此殿四面引水,凉是凉快了,为了防止湿气,所以才建筑高台基,夜里南风,南面的窗户应该关上,而不是贪凉开着……”
我说:“这些你应该对近侍的宫人交代。”
我是皇后,是皇帝之妻,不是他的仆从、宫女、内侍,为什么一再有人拿这些来指责我?皇帝那么大的人,难道还需要我像照顾儿子那样来照顾他?!
他讪讪道:“皇后总领后宫,又没有别的人,我只好对你说了。”
“除了将养之外呢?不需要旁的手段么?”
“我会开些药,另外再针砭推拿。”
“多久可以痊愈?”
他沉吟一下,“内脏调理最费时日,慢则三年,快则一年。当然,施针吃药只要半年。皇帝到底年轻,也许三五个月就可以停药了。”
“那么眼疾多久可以好?”
“这也是我烦恼之处。其实病灶在内,眼疾只是表征而已。可是……”他看到边上的大盆冰块,道:“正如这冰块。冰开始冻结,是从外面开始,融化,也从外面开始融化。但是如果冻得不厚,则冰块里面还是水。这时候拿去烤火化冻,只要有一个小孔,里面的水很快就可以流出来,但是外面的冰块反而是最晚才融化的。”
我皱眉:“那么,还是快则一年,慢则三年么?”
“是的。”
我叹了一口气。
“不过那位桑梓说,她府中有一位西域来的医者,能治这种眼疾。叫我务必去会一会他。”
“桑梓的话不可尽信。”
“我能否多嘴问一句,这个桑梓因何事被关押,难道仅仅因为她女扮男装?”
“这还不是大罪么?”
“这……”
“桑梓是皇帝从漠南带回来的,一直以为是宦者,信用在身边。来历身份不明,而且私底下偷偷调查过皇帝在藩时的事情。皇帝和我都怀疑她是漠北诸部派来的高级间谍。当然此事还没有完全定论。我所以对你说,是害怕你轻易相信她和那个胡医。”
开图呆了一呆。
“皇帝与阁臣们议事,今天恐怕没有这么快回来。你不如明天再进宫回复。”
“是。”
他说着站起来,就要退出去。
我还是问了一句:“桑梓那个胡医,你会去见么?”毕竟是少年时的交情,何况跟元默师出同门,什么样的脾性,我还是清楚一点的。
“会。”
我点头:“你自己小心。”
皇帝掌灯时分才得回来,赶紧准备他吃饭。果然吃得不多。
“什么事那样急?”
“乃美死了。”他叹了一口气,把帕子渥一把脸,脸上疲色尽现,“商量着要如何向西北诸部报丧,又说了许多西北的近况,所以这样晚。”说着又拿手去揉眼睛。
我把他的手隔开,帮他揉了揉眼眶,“乃美生前暴虐不得人心,死后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人惦记。”
“唉,葬礼总要办一办的——今天秦开图来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