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69)
“有什么奏折别往这儿送了,当心你们的脑袋。”
两人瓮声答道:“是。”
殿试的下一场,是当场考问诸考生,第一天考明经和进士科的,第二天才考武举的。
武举考生众人卯正时齐至政和殿,等了陛下半个时辰。想是陛下昨日劳累,或是另一种考验的方式,考生们都笔直站着,不敢放松。
殿上被屏风隔成了三个部分,左右是听考大臣,中间是考生,只有坐在最上方的龙椅才能统揽全局。
因此,裕王、贺兰将军、安国公都没看见陈昭妧。而谢恒远远一瞥,就发现了那道熟悉身影,他正好隔着屏风站在她旁边。
陛下来后,只道免礼,打量着底下的考生,蹙起了眉头。怎么都是瘦瘦弱弱的,只有一个看起来高大些。
“众卿尽可考问。”陛下向后靠在龙椅上,缓缓道。
吏部尚书先站了出来,问了和昨天一样的第一个问题:“诸位以为,何为为官之道?”
答案也和昨天的大致相同,听着颇为顺耳,仿佛他们日后都会是为百姓鞠躬尽瘁的好官。
裕王出列,向皇帝拱手,问道:“诸位以为,边境之地该如何设防?”
那位皇帝看好的大汉不假思索道:“议和之后,自是不用费力提防,驻边军队也可减半,让百姓勤勉农耕,得以休息。”
其实诸位考生也多是这样的想法,他们参加武举,是想能捞个官做自然好,不能也不强求,回家种田也挺好。
皇帝思忖片刻,觉得这大汉可用,遂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草民刘壮。”大汉俯首,心中大喜。
皇帝点点头,众人也开始附和刘壮所说。
待他们说得差不多时,陈昭妧刻意压低了声音道:“我认为,非也。”
“哦?”皇帝不自主向前倾了身子。
“陛下,议和只是一时之计,若想长久太平,不可松懈边防。”
“怎么,你觉得还会再打仗么?”皇帝显然有些不悦。
“非也。”陈昭妧跪在殿中,略有些紧张,“边境处有水匪之患,必须根除。而且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不仅与齐国接壤,周围还有燕、辽等小国,他们都是齐国的属国,向来不太安分,不能放任他们挑衅。因此,边境仍需大军驻守,一来彰显国威,二来防微杜渐。”
“有理。”皇帝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她这一番回答中,声音越来越压不住,最后皇帝也听出了一些蹊跷,似乎还是个刚变声的少年,但有如此眼界,很让人好奇。
陈昭妧叩首:“臣女陈昭妧,年十五。”
在皇帝问刘壮姓名的时候,陈昭妧就开始担心,现下更是异常紧张,她额头垫在手上,手心触着冰凉地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妧儿?!”贺兰老将军震惊,险些摔了手中笏板。
一旁的安国公也是惊讶,及时地戳了一下贺兰芮的腰窝子,让他站稳。
“快起来,”皇帝抬手,许公公立刻把人扶起来,“妧儿怎么会来武举?”
陈昭妧又跪下,拱手抬高到能掩面的程度:“臣女斗胆参加武举,想为国效力!”
“胡闹!”裕王斥道,面色微怒,颔首向皇帝,“小女顽劣,请陛下恕罪。”
皇帝坐在龙椅上,半晌没吭声,眼前的这一切似乎和十几年前重合。
那时贺兰素雯擅自从军,在大殿上受封时露了身份,贺兰芮也是如此斥责,实是爱女心切。
“无妨,无妨。”皇帝走下来,扶起陈昭妧,“素…你的母亲就是巾帼英雄,你参加武举也没什么不可。”
陈昭妧松了口气,道:“陛下圣明,臣女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先妣遗志。”
坚定的眉眼和当年的贺兰素雯何等相似,皇帝不由悲从中来,一手搭在陈昭妧的肩上,不用力捏着便能感受到骨骼,他缓缓才道了一声:“好。”
恍然走上玉阶,皇帝对着明黄的座椅怔了一瞬,经许公公提醒,才命进行接下来的比武。
怡宁园,校场中。
十个人轮番和谢恒比试,不出意料,前九个人都在他剑下撑不过三招,即便如此,谢恒连一半力气都没用上。
到了陈昭妧时,皇帝并未开口让谢恒手下留情,也是想看看贺兰素雯的女儿,能否有几分她当年的气魄。
陈昭妧直攻过去,剑指谢恒头颅。
“铮”的一声,两剑碰在一起,陈昭妧的剑压在谢恒的剑上,刮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谢恒手上用力。陈昭妧被迫退了几步,转攻为守。
接下来的一招一式,她都在谢恒的牵引下发挥得极好,两人像是舞剑,不像比试。
看着那招招谢氏剑法,贺兰芮此刻全明白了,痛心疾首悔不当初,骂了几百遍姓谢的小兔崽子和老兔崽子,别过脸去剜了一眼安国公谢闵。谢闵嘚瑟地瞥回一眼,捋捋胡须,笑着看场上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