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46)
他听见推门声,便掀了被子,抓着大氅追出去,赶在陈昭妧两脚都踏出门槛前把人拽住了。
“当心。”谢恒挽着她转身,一手关上了门,“妧妧要去做什么?”
陈昭妧站定道:“我有些饿了。”
饿得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没底气。谢恒听着都心疼,忙唤人备夜宵。
咬着鲜嫩的笋片,又饮了口鲜美的汤,陈昭妧自认多年喜食笋,也被这羹汤给惊艳了一番。
正逢口腹之欲旺盛,此时无疑是久旱逢甘霖。她以风卷残云之速、端庄规范之姿吃完夜宵,又重新洗漱过,才不过半个时辰,可那滋味足够萦绕舌尖余夜漫漫。
这几道糕点鲜汤,谢恒一口都没动,只静静看着陈昭妧吃完,觉得她吃过了自己就饱了,这种感觉颇为微妙。
见陈昭妧也没有歇息的意思,谢恒便想多留一会,试图找话聊:“吃得还好么?”
陈昭妧“嗯”了一声,眼珠一转又道:“贵府的饮食都很精致,自然是好的。就如方才的冬笋极为新鲜,不知是如何做的?”
回去叫芸儿芝儿学一学,就能一直有口福了。
只听谢恒道:“那笋是我在后山摘得,尽是捡新鲜的摘。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想是此处造化之妙。妧妧可是喜欢么?”
落在陈昭妧耳里,他那话分明是自卖自夸,真是恬不知耻。
谢恒也不加掩饰,几乎要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你若说喜欢,整个后山的笋都给你。
“汪汪!汪——”
几声尖锐犬吠划破静夜,外头闹出声响,不少侍从去赶狗。谢恒正要出去察看,不料突然从眼前窗子翻进人来,动作利落一声不响,显然是个练家子。
三人面面相觑,云凌见屋中竟有女子,看了看谢恒又看了看陈昭妧,满面欣慰地向谢恒笑了笑。
云凌直接坐在榻上,他专挑了烛火前的地方,这样便不会被映出影子,向二人拱手道:“深夜叨扰,是有要事相商,堂弟莫怪,莫怪。”
陈昭妧瞧他长相俊逸出尘,脑中一闪而过那位齐国使臣的身影,他这般风流做派,谢恒又脸色黑沉到自己身前挡住,她心中已经确认了这人身份。
她向后缩回脸,万不能再被云凌瞧见了。
谢恒扶着陈昭妧坐在他身旁,语气不善:“有话快说。”
云凌探头向谢恒身后看:“堂弟在此金屋藏娇,怎么不让本王看看弟妹长什么…”
谢恒压低声音:“外面有暗卫百余人,你还想不想活着出去?”
啧。看来还真是心尖上的人。云凌被撒了一把狗粮,还只能默默吃瘪。那些个暗卫可不是好惹的,他没有那么多闲工夫了。
“来时就看见了,可费了本王好一番功夫。”云凌收回视线,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一口,放下杯子时也换了语气,一本正经起来,“还请姑娘暂且回避一下。”
陈昭妧闻言正要起身,谢恒按住她的手臂道:“无妨,你说便是。”
“也是,弟妹是自己人,倒是我多心了。”云凌笑笑,见谢恒目光如剑刺来,急忙转了话头,“我来是有两件事。一是我已掌握了江氏的把柄。二是你先前交代的,果然如你所料,裕王私自屯兵买马,都藏在宛阳了。至于数目,没探明,至少十万。那是粮草必经之地,不难藏私。不光这些,浚水的水匪也和裕王有些关系,之前暴动,似是因为有事没谈拢,后来似乎起了内讧,还换了头目,如今又乖顺了,真是奇怪。”
云凌顿了顿,抿了口茶又道:“这第三,本王已写信禀明陈国皇帝陛下,请陛下为本王与宛阳郡主赐婚。噢,本王也给我朝陛下上了奏疏求和亲。如此,郡主可否赏脸与小王一见?”
陈昭妧还未从震惊中缓过劲来,又被惊了一回。
谢恒狠狠瞪了一眼云凌,紧紧握住陈昭妧的手,他能感觉到掌心包着的冰凉指尖在颤抖。
正是时,外头又传来一声比一声响亮的犬吠,没叫两声,那声音又越来越小,似是跑远了。
谢恒道:“多谢。”
“应该的。”眨眼间,云凌就似泥鳅一样溜出了窗。
终于又清净了。
谢恒仍握住陈昭妧的手没有放开,他没有说话,任她自己去想。
陈昭妧眉头紧锁,思考着方才云凌所说,和谢恒之前所言无差,却不能排除二人早早串通好的嫌疑。
不管如何,还是要她亲眼所见才为真。
至于方才云凌说的赐婚……她抬眼看向谢恒想要求证。
“妧妧,他求不成赐婚,别怕。”谢恒似能听见她心想。
“为何不成?两国和亲,便能化干戈为玉帛了。”陈昭妧有些想不明白,也有些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