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44)
陈昭妧一番真挚的话和她手上回握住谢恒的动作,让谢恒有所动容,尽管她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可他还是想知道,若有的疤痕无论如何都消不掉,她会不会介意。
嘴唇微微分开缝隙,又合上。他还是不想听她亲口说嫌他。
于是出口的话变成了:“救命之恩,妧妧想怎么报答?”
没等陈昭妧从震惊中回神推开他,他又如从前一样蹬鼻子上脸:“我想你以身相许,如何?”
他变脸倒快,前一刻风雨欲来,后一刻雨过天晴,抬眼便是一记重击,只见眉眼含情,情真意切,险些叫陈昭妧招架不住。
可到了这份上,何等绝色都不管用,陈昭妧气得不轻,果然谢恒这等无耻之徒,就不能和颜悦色相待。她想抽出手,谢恒稍一用力,把她拥紧在怀里。
“疼。妧妧别动。”
说话尾音上扬,这厮定是在窃笑。
“你无耻!”陈昭妧用力推他,但推不动,整个人都被他箍在怀里,姿势有些难受。
谢恒担心她牵扯到伤口,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举起他的左手给她看:“真的很疼。”
帕子上染的血更多了,浸在绣在其上的兰草处,翠绿也染成了深棕。
“你,你去上药啊。”
在这里和她拉拉扯扯,拿伤口博同情,她才不上当。
“这就去。妧妧好好想想,以身相许如何?”谢恒松开她,语气轻柔,“别的我不要。”
留下陈昭妧一人面红耳赤,谢恒自己溜出去上药,实是落荒而逃。
他方才的话有些过分。可那确实是他最卑劣的心思,只是没能藏好。
从前二人感情好时,甜言蜜语也从未少过,可如今她还没原谅他,他这般招惹只怕会适得其反。
冷风窜进肺里,才将胸腔积郁的火苗灭了一些。
谢恒慢慢踩在落了层薄雪的地面上。
他不该这么急。
待谢恒回了书房,陈昭妧已经看了好一会子书,头脑发昏,正伏在桌案上小憩着。
谢恒放轻了动作,给她盖上大氅,又屏息快步把人抱回暖阁。陈昭妧现在大病初愈,不宜过多消耗精神,还需要好好养着。
她这考武举的想法来得突然,虽说武举较为容易且竞争者少,可她原本好好的底子到底也荒废了许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捡起来的。
此刻熟睡中的陈昭妧,脑子里还有一页页翻动的书,和不断从书中涌出来的字句。
谢恒将帕子叠好,正要放在陈昭妧枕边,犹豫了一下又放回怀里。
他虽然已将帕子洗干净,可妧妧不能用脏过了的东西。他还是自己留着吧。
细雪越下越密,待陈昭妧醒时,眼前昏暗着,像是在夜里,她偏头看见光亮微弱的烛灯,还有谢恒一手执卷倚在榻上。
也不知何时,他的视线从书上移到了床上,陈昭妧的脸刚动一动,他就搁下书起身。
“妧妧醒了?要不要吃些东西?”
她这一睡,就越过了午饭,直到现在该是用晚饭的时候才醒,想也该饿了。
陈昭妧撑起身子,觉得头痛脑涨,仍是应了一声。
睡前吃饭,睡醒了吃饭,她这一天过得真是轻松,除了吃就是睡,本想读书,又读不进去,觉得自己委实惫懒了些,吃饭时也恹恹的。
“不合胃口么?妧妧想吃些什么?”
陈昭妧摇头:“没有,都很好。只是我有些睡昏头了,胃还没醒。”
她故作轻松地笑笑,落在谢恒眼里却不是如此。
谢恒轻轻握住她的手,让她不得已放下了筷箸,他又道:“想吃什么?这便叫人去做。还是有哪里不舒服么?”
人在屋檐下,吃人家的用人家的,还欠人家一条命,总不好再挑人家的。何况饭菜一直很合陈昭妧的口味,她方才所说确是实话。
“头有些疼。没事,可能是睡得太久了。”
她抽回手,谢恒手里落了空,心也空了一瞬。
“我给你揉揉。我向沈先生学过一些按摩推骨的手法。”
谢恒说着,两手已至她眼角穴位处,各伸出两指作势要按,却见陈昭妧微微向后缩颈,他两手只能尴尬地定在空中。
纠结了片刻,陈昭妧觉得沈先生的医术还是顶靠谱的,将信将疑地探过头,让谢恒温热得有些发烫的指尖触到了她的皮肤。
接触的一瞬间,陈昭妧忽扇着双睫,不想再看着谢恒,眼睛不知该看向何处,只能瞥向一旁。
四仙桌上,菜肴未动多少,还隐隐冒着热气。陈昭妧这才发觉,这些天似乎顿顿都有她爱吃的冬笋。也不知是从何处采买,竟比皇宫里的都鲜美不少,品相滋味更是绝佳。
又想到这许多天里,谢恒一直细心照顾她,陈昭妧想了想他提的报答,道:“这些天多有叨扰。我有恩必报,会答应你一件事,婚事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