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不坠(21)
“你呀。”吴氏点了下女儿的额头,语气严肃起来,“旁的事由得你胡闹,但你哥哥的婚事没得商量。”
“可是…”
“天色晚了,回去睡吧。”
赵嘉欢还想开口,却见母亲眼下浅浅乌青,想是为赵嘉成的婚事费了不少心思,瞬间所有的话都哽住在喉头。
家中一向是母亲管家,若连母亲都无可奈何,那真的是再也没有办法了。
赵嘉欢懊丧地低下头:“欢儿这就回去,母亲也早些休息。”
吴氏抚了两下女儿乌黑的鬓发,捏了捏她皱起的小脸:“去吧。”
她这个女儿啊,平时稍有不称心的地方就要挑剔一番,又被她宠惯得自小脾气张扬跋扈,如今也是长大了些,不再一味胡闹了。
小半个时辰后,吴氏熄了烛火,赵庸才从书房搁笔回来,摸着黑悄声上床,才躺下就被踹了一脚,哎呦了一声。
“写个折子要这么久?”
“夫人,夫人息怒,我…”
“闭嘴吧,我要睡觉了。”
赵庸小心翼翼地搂住夫人,试探着问:“夫人莫气,这是谁惹着夫人了?为夫定给夫人讨回公道。”
“还不是你那好儿子。”
“成儿不是不闹绝食了吗,他又怎么了?”
“绝食不行,就借酒消愁,作这一通糟践自己,我能不心疼么。”
听见隐隐哽咽,赵庸叹了口气,给吴氏顺顺背:“我明日再去开导开导成儿。夫人莫伤心,成儿也是懂事的孩子,怎会不晓道理。”
吴氏抹了抹酸疼的眼睛,只应一声罢了。儿子这样受折磨,她亦如亲受,可若她不狠心,一味应着儿子忤逆太后的意思,才是真害了他。
没能将儿子培养成才,始终是吴氏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件事情。明明她和夫君对成儿要求严苛,成儿也向来听话,早已把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怎么能在春闱上折下去,连进士都考不中。
她实在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转眼间,几日风平浪静,已至上元节。
赵嘉成忽的转了性,自那夜酗酒后,便闭门不出,每日自晨起就捧着书卷,用饭时也手不释卷,时常秉烛夜读。
直到今日,赵嘉欢陪母亲去寺里求了签,又等到晚饭后,才来找赵嘉成。
她替赵嘉成求了签姻缘,是下签,不过她把那根签子塞回去又摇了一遍,第二次是根上签。
那方丈见此,道:“施主诚心求签方才准。”
赵嘉欢放下签筒,拜了拜菩萨,没再摇签。她在心底念叨着,菩萨保佑,上签应是准的。她又偏头瞧了眼母亲求的签,亦是上签,这才松了口气。
祸福姻缘谁说得准,上签下签又如何,摇上千百遍总有办法能出个上上签,可见好坏只凭心想罢了。赵嘉欢支起跪在蒲团上的双膝,晃晃脑袋,不再因此烦扰。
回家中用过晚饭,已是日垂西山,赵嘉欢又在赵嘉成的院子里踱步到暮色已晚,观望着屋子里烛火愈亮,有些耐不住性子。
她有些担忧,赵嘉成不会是忘了吧?
赵嘉欢悄悄推开房门,转了一圈没见到人影,只见桌案上堆得半人高的书卷。凭着那座书山最顶上晃悠着的乌黑头顶,她才发现了赵嘉成。
赵嘉欢叫了一遍赵嘉成的名字,他没应。
又唤了一遍:“赵嘉成?”
他还是没应。
“赵嘉成!”
赵嘉欢一巴掌拍在檀木桌案上,把手都拍红了,桌子也不颤一下。不过好在是把赵嘉成的魂儿喊回来了。
这人一连闷了这么多天,也不怕闷出病,赵嘉欢真怕他变成呆子。
见是赵嘉欢,赵嘉成扯起嘴角笑笑,又低下头奋笔疾书。
“赵嘉成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赵嘉欢十分无奈,一把握住赵嘉成的手腕,笔头重重戳在纸上,墨迹洇成一小团。
什么日子…赵嘉成皱眉想了想,不自觉抿了下干裂的唇瓣:“今日,是上元节?”
糟了,他答应过赵嘉欢陪她去逛灯会!
抬起头见窗外似是漆黑夜色,赵嘉成心里咯噔一下,搁下笔问:“什么时辰了?”
赵嘉欢双臂环在胸前,瘪嘴道:“快戌时了。”
说罢甩了袖子离开。
赵嘉成急忙起身,却两眼一黑,仄歪一下,好在及时撑着桌案才稳住了身子。
这个小插曲并未被赵嘉欢发现,她才一跑一跳地出了门,还在催着赵嘉成快点。
赵嘉成拍拍脑门,应了一声,翻找到角落里被书卷压着的荷包,匆忙把它塞进怀里便跑了出去。
上元节当日无宵禁,坊市不歇,街上有灯会火戏,华光流转,令天上皎月莹星也失了光辉。
正是戌时,人海拥挤,陈昭妧一边一个挽着芸儿和芝儿,随着人群慢走,被挤到哪就去看哪边的热闹。